宫宴的鎏金宫灯次第亮起,像一串坠在夜幕上的星辰。赵月瑶坐在长乐公主身侧,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描金食盒边缘。她今日穿了件烟霞色宫装,领口绣着缠枝莲纹样,裙摆拖曳在金砖地面上,踏出细碎的声响。
“瑶儿,子骏那孩子对你的心思,你该明白。”长乐公主用银箸夹起块水晶糕,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月瑶垂眸轻笑:“母亲说笑了,殿下待我,不过是兄妹情谊。”她眼角余光瞥见萧子骏正朝这边走来,手里端着盏琥珀光的酒。
果然,萧子骏径直走到她面前,将酒盏递过来:“尝尝这个,西域进贡的葡萄酿,甜而不烈。”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珍珠花钿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月瑶刚要伸手去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侍卫匆匆跑进来,在总管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总管太监脸色微变,随即又堆起笑容,高声宣布:“各位稍安,不过是几只宫猫冲撞了仪仗。”
廊柱后的阴影里,沈厌紧紧攥着拳头。他藏在运送冰鉴的马车夹层里混进宫,此刻后背还沾着碎冰碴。方才那阵骚动是他故意引起的,他趁乱打倒了两个巡逻侍卫,换上他们的衣服躲在这里。隔着重重人影,他看见月瑶接过萧子骏递来的酒盏,指尖相触的瞬间,少年眼底翻涌起浓稠的墨色。
“永安侯世子今日没来?”月瑶浅啜一口葡萄酒,状似无意地问道。她想起昨日那个被萧子骏罚去北疆的少年,心里总有些不安。
萧子骏笑意淡了些:“他父亲替他告病了。”他放下酒盏,“这种恃强凌弱之辈,不值得你挂心。”
沈厌在暗处冷笑。他方才路过偏殿时,听见永安侯正对着心腹怒吼,说要查清楚是谁泄露了他想在宫宴上给太子使绊子的消息。沈厌摸了摸袖中那卷从侍卫身上搜来的密信,唇角勾起抹冰冷的弧度——那是他昨夜撬开永安侯书房窗缝偷来的,故意放在了巡逻侍卫的靴筒里。
殿中忽然响起丝竹声,舞姬们踏着节拍旋入殿中。月瑶觉得有些气闷,起身想去廊下透透气。萧子骏刚要起身陪同,却被几位老臣缠住谈论边防要务。
“我去去就回。”月瑶对母亲说了句,提着裙摆走出暖阁。晚风吹起她的宫装衣袖,露出皓腕上那只羊脂玉镯。
沈厌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看着月瑶走到白玉栏杆边,望着天边那轮半缺的月亮。她的侧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玉,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竟让他想起幼时在沈府后院见过的那株昙花——明知转瞬即逝,却仍想不顾一切地攀折。
“郡主。”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月瑶回头,看见个穿着侍卫服的少年,身形单薄,低着头看不清脸。
“有事?”她认出这是方才在殿外巡逻的侍卫,只是不知为何独自跑到这里。
沈厌猛地抬头,眼底的疯狂被他死死压住,只留一片刻意装出来的惶恐:“奴婢……奴才见郡主独自在此,怕有危险。”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嘶哑,像极了普通侍卫的嗓音。
月瑶有些诧异。这侍卫的眼神太过灼热,让她莫名想起昨日那个攥着桃花木牌的少年。她刚要再问些什么,却听见萧子骏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月瑶?”
沈厌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后退,隐入廊柱后的阴影里。月瑶回头时,只看见萧子骏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件狐裘披风:“夜里凉,仔细着凉。”
披风上还带着龙涎香,是萧子骏惯用的熏香。月瑶裹紧披风,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她再次望向那片阴影,那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沈厌贴着冰冷的宫墙滑坐在地,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瞥见的玉镯寒光。他方才差点就忍不住冲出去,将月瑶拽进怀里。可他不能,他现在还只是只任人践踏的蝼蚁。他摸出袖中那片水绿布料,借着月光细细摩挲——布料上的兰花香气几乎散尽了,像他抓不住的那道月光。
“总有一天……”他对着宫墙低语,指甲深深抠进砖缝里,“我会让这宫墙都为你坍塌。”
殿内的欢笑声传过来,夹杂着萧子骏温和的话语。沈厌站起身,像只夜行的猫般悄无声息地往后宫方向走去。他记得沈府的老嬷嬷说过,长乐公主的生母曾住过凝香殿,那里或许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凝香殿早已荒弃,蛛网蒙在朱红门上,像张巨大的网。沈厌推开虚掩的殿门,灰尘在月光下飞舞。墙角摆着个落满灰尘的妆奁,他伸手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半块桃花木牌——与他怀里的那块正好能拼在一起。
木牌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吾女月瑶,见牌如见母。”
沈厌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他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那句话的意思了。他将两块木牌拼在一起,完整的桃花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原来,他和月瑶之间,竟有着这样深的羁绊。
“表哥……”他喃喃念着这个从未有过的身份,眼底闪过偏执的光芒,“原来你本就该是我的。”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沈厌将拼好的木牌贴身藏好,转身走出凝香殿。他要离开皇宫了,在被人发现之前。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以一种全新的身份,站在月瑶身边。
月瑶回到暖阁时,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看着萧子骏与大臣们谈笑风生,忽然觉得眼前的繁华像层易碎的琉璃。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宫墙之外,一个少年正攥着两块拼在一起的桃花木牌,在夜色中露出了近乎疯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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