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主府时,暮色已漫过朱漆大门。月瑶将《南华秘录》藏进梳妆台的暗格,指尖还残留着封面上符篆的灼热感。青禾端来的安神汤在盏中晃出涟漪,她却盯着窗纸上的玉兰花纹出神——沈厌在寺碑上画的那朵歪扭玉兰花,竟与这窗纸图案隐隐相合。
“郡主,太子殿下派人送了新制的冰酪来。”青禾的声音打断思绪,食盒里的水晶碗盛着荔枝味的冰酪,上面缀着颗硕大的东珠,一看便知是萧子骏的手笔。月瑶用银匙舀了一勺,冰凉的甜意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那股莫名的燥热——那是白日里符篆入体后,残留在血脉里的余温。
三更梆子敲响时,月瑶悄悄推开窗。庭院里的玉兰花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她按照《南华秘录》上的记载,盘膝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试着引导那股燥热的气流。指尖刚掐出第一个诀,就听见墙头传来轻响。
沈厌像只夜猫子般翻身落地,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夜露,手里却捧着个青瓷瓶:“姐姐倒是好学,这时候还在偷练禁术。”他将瓷瓶往石桌上一放,里面的黑色膏体散发出清苦的药香,“用这个敷在眉心,能压着点躁动的灵力,免得走火入魔变成丑八怪。”
月瑶猛地收了势,银牙咬得咯咯响:“沈厌,你是不是在我府里安了眼线?”她明明特意支开了所有侍卫。
沈厌却径直走到她面前,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眉心那道浅淡的朱砂印:“姐姐忘了?小时候你藏在假山后的桂花糕,从来瞒不过我。”他俯身时,发间的墨香混着药味涌过来,“这修仙之术凶险得很,没人护法可不行。”
“谁要你护法?”月瑶别过脸,却在他转身的瞬间,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白日里在静安寺被银针划伤的地方,渗出血来染红了半幅衣袖。心口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她别扭地从暗格摸出瓶金疮药,丢在他脚边:“自己处理干净,别死在我府里碍眼。”
沈厌捡起药瓶的动作,温柔得像在捧什么稀世珍宝。他竟就着廊下的月光解开绷带,故意让她看见伤口周围泛着的黑气:“这毒针有点意思,竟能跟着灵力游走。”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姐姐说,要是毒发了,我会不会变成只会跟着你的影子?”
月瑶的心跳漏了半拍。这人总把最惊悚的话说得像情话,偏她还该死的无法反驳。她重新掐起诀,却发现那股燥热的气流竟变得温顺起来,顺着经脉游走时,还隐隐带着沈厌身上那股清苦的药香。这发现让她脊背发凉——难道沈厌说的“共生”,竟是真的?
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萧子骏的声音穿透夜色:“瑶儿睡了吗?我带了钦天监的星图来。”月瑶慌忙起身想迎,却被沈厌拽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毒血的温度:“别去,他要是知道你在练这个,定会烧了那本《南华秘录》。”
“你放开!”月瑶想甩开他,却被他拽得更紧。沈厌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眼底却燃着疯狂的火:“姐姐选他还是选我?选他,你永远是金笼里的郡主;选我,我带你上九天揽月。”
这话荒唐得可笑,月瑶却被那眼底的火焰烫到。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别信任何人”,可沈厌掌心的温度,竟比萧子骏送来的冰酪更真实。
萧子骏已走进庭院,看见纠缠的两人,玄色蟒袍下的手猛地攥紧:“沈厌,放手!”他腰间的玉佩撞到剑鞘,发出清脆的响,“瑶儿,钦天监说今夜月华最盛,适合观星。”他刻意忽略沈厌的存在,语气温柔得能溺死人。
沈厌突然低笑出声,松开手时,月瑶的腕上已多了道红痕。他晃了晃手里的金疮药:“殿下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听说北狄又在边境异动,您这储君总围着郡主转,不怕被言官参一本?”
这话戳中了萧子骏的痛处,他脸色微变,却仍护在月瑶身前:“国事自有本殿下处理,不劳沈公子费心。”他转向月瑶时,语气又软下来,“瑶儿,星图我放在书房了。”
月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向廊下把玩药瓶的沈厌,突然觉得这庭院像个巨大的棋盘。萧子骏想把她护在羽翼下,沈厌却偏要拉她踏入险地,而她这颗棋子,竟在两人的拉扯中,对那凶险的修仙之路生出莫名的期待。
夜深人静时,月瑶再次翻开《南华秘录》。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书页上,“引气入体”四个字突然浮起,化作道白光钻进她眉心。她按照心法运转灵力,却在气流即将冲破玄关时,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
“沈厌,你到底有完没完?”月瑶扬声喊道,却见道黑影从房梁坠下,不是沈厌,而是个蒙面刺客,手中短刀泛着与静安寺僧人同款的寒光。
刺客的刀直取她心口,月瑶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本能地掐出白日里学会的诀。一道微弱的白光从指尖弹出,竟将短刀震开寸许。刺客显然没料到她会修仙之术,愣神的瞬间,已被窗外飞来的锁链缠住——沈厌不知何时站在梅树梢头,玄色衣袍在月光里猎猎作响,笑得像尊索命的修罗。
“姐姐你看,我说过需要护法吧。”他收了锁链,靴底碾过刺客的咽喉,声音却温柔得像在说情话,“这只是开始,往后想杀你的人,会排着队来。”
月瑶看着他袖口渗出的新血,突然明白他那身伤是怎么来的。这人怕是早就知道会有刺客,故意引着她在庭院练功,好让她亲眼见识修仙的用处。他永远这样,把算计裹在蜜糖里,逼着她一步步走向他铺好的路。
“沈厌,你究竟想做什么?”月瑶的声音发颤,不是怕的,是被这疯狂的温柔震慑住了。
沈厌走到她面前,指尖轻轻拂去她鬓边的落梅:“我想让你活着。”他凑近时,眼底的偏执在月光下无所遁形,“想让你活得比谁都久,久到只能记得我。”
夜风卷着玉兰花瓣穿过回廊,《南华秘录》在桌上哗哗作响,翻到记载“筑基”的那一页。月瑶望着沈厌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抓起桌上的金疮药追出去——她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却莫名想抓住那道带血的玄色身影,哪怕那身影背后,是足以焚毁一切的业火。
而沈厌在转角处回头时,看见她提着裙摆追来的模样,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袖中那半张地图上,代表郡主府的红点旁,已用朱砂画好了下一个陷阱。他要的从不是她的感激,是让她再也离不开他的、宿命般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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