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将城郊的静安寺裹进一片朦胧的绿意里。赵月瑶撑着油纸伞,站在大雄宝殿的廊下,指尖捻着半片被风吹落的玉兰花瓣。她今日偷溜出府,是为了寻找母亲遗留的那本《南华秘录》——据说是本记载着吐纳之术的古籍,昨夜竟从书房不翼而飞。
“郡主仔细脚下。”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里捧着的素面白瓷瓶刚被门槛绊得险些落地,里面供奉的香灰撒了半袖。月瑶回头时,正撞见个灰衣僧人从偏殿闪出,袈裟下摆沾着的泥点里,混着些眼熟的银线——那是她府中侍卫箭羽上的装饰。
心脏猛地一缩,月瑶不动声色地将伞柄旋了半圈。伞骨里藏着的短匕抵在腕间,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七岁那年,在假山后撞见被按在泥里的沈厌。他那时也是这样,明明嘴角淌着血,眼神却像淬了毒的狼崽。
“施主可是在找这个?”僧人突然开口,枯瘦的手指捏着本蓝布封皮的册子,正是那本《南华秘录》。书页被雨水浸得发皱,封面上烫金的云纹却诡异地泛着微光。月瑶刚要伸手,僧人突然将册子往空中一抛,数十枚银针从袖中射出,直取她面门。
青禾尖叫着扑上来,却被月瑶一把推开。她旋身躲到廊柱后,伞面被银针扎得筛子般漏雨,却在抬眼时撞见道玄色身影。沈厌不知何时站在殿角的香炉旁,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把玩着枚沾血的银针,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姐姐真是闲情逸致,雨天来这种地方寻死?”
他说话时,指尖突然弹出枚铜钱,精准地击落了最后一枚银针。僧人见状不妙,转身想逃,却被沈厌甩出的锁链缠住脚踝,重重摔在青石板上。锁链收紧的瞬间,月瑶看清他后颈露出的刺青——与三年前刺杀母亲的刺客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沈厌,你怎么会在这?”月瑶的声音发颤,不是怕的,是气的。这人总像阴魂不散,每次出现都带着血腥气。
沈厌慢条斯理地收了锁链,靴底碾过僧人的手背,听着骨头碎裂的轻响,语气却温柔得能滴出水:“听闻郡主丢了宝贝,特来帮忙。”他弯腰捡起那本《南华秘录》,指尖故意在封面上多停留了片刻,“这册子上的符印,姐姐看得懂吗?”
月瑶才发现,封面上的云纹竟是由无数细小的符篆组成,此刻正随着沈厌的触碰微微发亮。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瑶儿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兵符里,在血脉中。”
“放开他!”萧子骏的声音突然穿透雨幕,他带着禁军踏过积水而来,玄色蟒袍下摆扫过青苔时,惊起一串细碎的水花。他看到月瑶鬓边散乱的珍珠,脸色骤沉,长剑直指沈厌,“沈厌,你又在搞什么鬼?”
沈厌突然低笑出声,将《南华秘录》往月瑶怀里一塞,顺势捏住她的手腕。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腕间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替他挡鞭子留下的。“殿下不如问问郡主,这册子上的符印,是不是比你的圣旨更有用?”
月瑶只觉腕间一阵灼热,《南华秘录》的封面竟与她的肌肤相贴处泛起红光。那些符篆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脉往心口钻,激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她猛地甩开沈厌的手,册子掉在地上,摊开的书页里,一行朱字正缓缓浮现:“引气入体,需借月华之力……”
“这是……”月瑶震惊地看着那些字,突然想起幼时在皇家藏书阁见过的残卷,说上古有修仙者能御风而行。
沈厌弯腰捡书时,故意让书页划过自己的掌心。一滴血珠落在朱字上,竟被瞬间吸收,字迹变得愈发鲜红:“姐姐你看,连这古籍都知道,谁才是你的命定之人。”他笑得眉眼弯弯,眼底却翻涌着偏执的浪涛,“就像那年在假山后,你把唯一的桂花糕分给我,这就是天意。”
萧子骏已指挥禁军将僧人押走,回头时正撞见沈厌凑近月瑶耳边低语。他心头火起,伸手想将月瑶拉到身后,却见她突然按住太阳穴,脸色苍白如纸。那些符篆的红光顺着血脉游走,在她眉心凝成个极淡的朱砂印记,转瞬即逝。
“瑶儿你怎么了?”萧子骏的声音里满是焦灼,他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安神丸,却被月瑶摆手推开。
“我没事。”月瑶按住发烫的眉心,那里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她捡起《南华秘录》,封面上的符印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沈厌看着她紧握册子的手指,唇角勾起抹无人察觉的笑。他袖中的半张残破地图上,静安寺的位置正被朱砂圈着——这古籍,这僧人,都是他精心布置的饵。他要让她亲手揭开修仙的秘密,要让她知道,只有他才能看懂她血脉里的渴望。
雨渐渐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月瑶抱着《南华秘录》站在寺门口,看着萧子骏安排禁军搜查,又瞥见沈厌倚在寺碑旁,正用指尖在碑石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那是朵歪歪扭扭的玉兰花,花瓣上刻满了细小的符篆,与古籍上的如出一辙。
“这符印是什么意思?”月瑶忍不住问。
沈厌抬头时,眼底的疯狂恰好被晚霞遮住,只剩下纯粹的痴迷:“是‘共生’的意思。姐姐你看,就像碑石和苔藓,我和你。”他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你学会了书上的法子,就会知道,这世间能与你气息相通的,只有我。”
晚风卷起月瑶的裙裾,带着玉兰的清香掠过寺碑。那些刻在石上的符篆仿佛被风唤醒,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月瑶握紧怀中的古籍,突然觉得这暮春的傍晚,竟比数九寒冬还要让人脊背发凉——沈厌看她的眼神,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而她,就是那被选中的原材料。
远处传来萧子骏的呼唤,月瑶转身时,瞥见沈厌用靴底抹去了碑上的玉兰。他站在晚霞里的身影单薄得像片落叶,却让她想起母亲秘录里的那句话:“最烈的毒,往往裹着最甜的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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