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刹那,腥风扑面。
沈清棠没有迟疑,抬脚踏进石阶。脚下砖面微凉,往下延伸的通道狭窄逼仄,仅容一人通行。她走在前面,右手按在柳叶刀柄上,左手五指收拢,七根银针已在掌心排开。
楚昭珩紧随其后,折扇贴在腰侧,目光扫过两侧石壁。夜明珠嵌在墙中,光色发青,照得人影拉长。他腕间的朱砂痣隐隐发热,像是有东西在血脉里游走。
台阶走到第五级,空气突然一沉。
一道低笑从前方传来。
“好一对璧人,竟真能走到这里。”
话音未落,阴影里闪出一人。玄袍玉带,面容清瘦,右手指节粗大变形,正是当朝首辅柳相。他站在三步外,嘴角翘起,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沈清棠立刻后退半步,挡在楚昭珩身前。她认得这张脸——前世宣判她通敌罪名时,这人就站在御前,笔尖轻点供词,一字一句将她推入死局。
“你早在这里等着。”她说。
柳相不答,舌尖猛然一咬。一口血雾喷出,直扑她面门。
那血泛着暗紫,落地即冒白烟,鹿皮手套被溅到一处,瞬间焦黑剥落。沈清棠旋身避让,左手银针已疾射而出。七道寒光破空,分别钉入柳相肩井、曲池、膻中、环跳、涌泉、风府、命门七穴。
柳相身体一僵,双臂垂下,再不能动。
“你的毒,对我没用。”沈清棠盯着他,“我七岁起就在南疆辨毒,你这点手段,不够看。”
柳相喉咙滚动,发出沙哑笑声:“你以为……封住经脉就能赢?”
他忽然张口,又是一口血吐出,这次目标不是人,而是地面。
血滴落在符文刻痕上,整条密道猛地一震。墙壁裂开细缝,渗出淡红雾气,带着一股甜腻腥味,钻入鼻腔。
楚昭珩瞳孔骤缩。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每月朔日毒发时,体内流转的就是这种气息。蛛网毒的源头,竟然藏在这地底牢狱之中。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楚昭珩低声道,“有人替他养毒多年。”
沈清棠回头看他一眼:“现在怎么办?”
“往前走。”他说,“既然毒源在此,真相也一定在下面。”
他抽出腰间折扇,扇骨漆黑,扇面无字,正是玄甲卫统领信物“苍梧”。他将扇尖抵住前方铁门锁扣,同时把玄甲卫腰牌按进地面凹槽。
两物相触,龙吟再起。
地砖翻转,一块接一块向下收拢,露出更深的台阶。腥风更盛,雾气如丝线般缠绕而上,贴着石壁缓缓流动。
沈清棠握紧银针,正要迈步。
楚昭珩却伸手拦住她:“等等。”
他蹲下身,指尖抹过地上残留的毒血,凑近鼻端一嗅,脸色微变。
“这不是普通的毒血。”他说,“是活人炼出来的。需要定期放血,才能维持毒性不散。”
沈清棠心头一紧。
她忽然想起母亲死时的样子——皮肤泛青,指甲发紫,临终前呕出的也是这种暗紫色的血。当年查不出毒源,只当是突发急症。如今看来,母亲中的,很可能就是这蛛网毒的前身。
“柳相爱慕我母亲。”她声音冷下来,“他下毒,是为了让她死在我父亲身边,却又查不到痕迹。”
柳相冷笑:“聪明。可惜知道得太晚。”
楚昭珩站起身,不再看他,只对沈清棠说:“你跟紧我。”
“不。”她摇头,“你留在上面守着出口。我下去。”
“不行。”
“这是验骨者的路。”她看着他,“千机阁只认持针之人。你下去,机关不会启动。”
楚昭珩盯着她,眼神复杂。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刚才那一段阶梯,只有她走过才触发符文,他跟在后面,脚下的砖石毫无反应。
“那你答应我。”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旦不对,立刻回来。别硬撑。”
她点头。
转身时,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布,裹住受伤的手掌。鹿皮手套已被腐蚀,指尖暴露在外,稍有不慎就会沾毒。她不能冒险。
台阶往下延伸,越走越窄。雾气越来越浓,呼吸都变得沉重。她每一步都踩得极稳,银针在指间轻轻转动。
走到第十级,脚下一沉。
地面符文亮起,一道虚影浮现眼前——是个女子,穿着素裙,背对着她站着。
沈清棠呼吸一滞。
那是母亲。
虚影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可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棠儿。”声音响起,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你终于来了。”
她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针。
“你父亲护住了那个孩子,用命换的。”虚影说,“你现在,也要为谁拼命吗?”
她闭了闭眼。
这不是真的。迷神散会唤醒最深的记忆,也会放大内心的动摇。她不能信眼前的东西。
她抬起手,一根银针刺向自己虎口。疼痛让她清醒。
虚影晃了晃,消散在雾中。
她继续往下走。
第十五级台阶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北斗七星图案,中央有个钥匙孔。她取出青铜钥匙,插入其中。
“咔。”
门开了。
里面是个方形石室,四壁空无一物,唯有中央摆着一口青铜鼎。鼎下燃着幽蓝火焰,鼎内液体翻滚,散发出与外面相同的腥甜味。
她走近几步,看清了鼎中之物。
是血。
还在流动的血,泛着紫黑色光泽,表面浮着细密蛛网状纹路。
她取出一根银针,伸入鼎中取样。针尖刚触到液体,整根针就开始发黑。
她迅速收回,甩掉血珠。针身已有腐蚀痕迹。
“这就是蛛网毒的母体。”她低声说,“有人在这里长期炼毒,用活人供血。”
身后传来脚步声。
楚昭珩还是跟了下来。他站在门口,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
“你在流血。”她立刻上前。
他抬手抹了把鼻尖,指尖染红。
“没事。”他说,“只是靠近毒源,身体有些反应。”
她皱眉:“你本不该下来的。这里的毒会引动你体内的旧伤。”
“但我必须来。”他走向青铜鼎,盯着那口血,“这毒,是从我身上开始的。八岁那年,我母妃为救先帝中毒身亡,我也被种下蛛网毒。他们说我活不过十岁。”
他抬头看她:“可我一直活着。因为每个月都有解药送来,说是宫中药典所制。现在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解药,是控制毒性的缓剂。真正的母毒,一直藏在这里。”
沈清棠看向柳相。
“你是怎么做到的?二十年前的事,你怎么可能插手皇室?”
柳相靠墙站着,被封的穴位仍未解开,却仍能说话。
“你以为先帝真的不知道?”他冷笑,“他亲手把我女儿的尸骨埋进冷宫,却让我活着当首辅。我忍了二十年,就是为了今天。”
“你女儿?”沈清棠一怔。
“二十年前,我与贵妃私通,诞下一子。先帝发现后,杀了我全家,唯独留下那孩子,改名换姓送入将军府抚养。”他看向楚昭珩,“你说,他是该叫你弟弟,还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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