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开启的瞬间，冷风扑面而来。沈清棠握紧手中的青铜钥匙，一步踏入门内。地面微颤，墙上的夜明珠接连亮起，映出一条笔直向前的石道。
她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楚昭珩跟了进来。脚步声很轻，却稳得没有半分迟疑。
空气中浮着一层极淡的纹路，像是水波在光线中流动。她抬手取出千机验骨针，针尖朝下，缓缓靠近地面。银针忽然震了一下，发出细微嗡鸣。
“血契阵。”她低声说，“只能一个人走。”
楚昭珩停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声音平静：“你往前走，我在后面看着。”
她没再说话，将银针插入身前三寸处的石缝。一道微光顺着纹路蔓延开来，显现出一条蜿蜒的路径，通向密道尽头的一座高台。
她沿着光痕前行，每一步都踩在符文节点上。越往里走，空气越沉，仿佛有无形的压力压在肩头。她的左肩胎记开始发烫，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高台上悬浮着一个玉匣，四周刻满蛛网状的纹路，中央凹槽呈北斗七星排列。她从袖中取出那块染血的将军府令牌，指尖擦过裂纹边缘，轻轻嵌入左侧槽口。
玉匣震动了一下，却没有打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楚昭珩已经越过禁制线，站在她身旁。他抬起右手，掌心横着一道旧伤，那是之前用剑划出的血痕还未愈合。他将玄甲卫腰牌按进右侧凹槽。
两物相接，光芒骤然爆发。
一声龙吟从地底传来，震得整条密道都在晃动。石壁上浮现出模糊影像——一位帝王模样的人抱着襁褓，跪在一对夫妇面前。男人穿着将军铠甲，女人披着素色长裙。
“此子昭珩，乃朕亲子。”先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托你夫妇抚养……日后北疆安危，系于其身。”
画面一闪即逝。
沈清棠呼吸一滞，手指紧紧扣住令牌边缘。原来父亲这些年守的不只是布防图，更是这个秘密。他宁愿背上通敌罪名，也不肯说出真相。
她转头看向楚昭珩。
他站在光影交界处，手腕上的七颗朱砂痣泛着红光，脸色却异常平静。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像是早有预料，只是终于等到了确认。
“所以你是先帝之子。”她说。
“也是沈家养大的孩子。”他收回腰牌，目光落在她脸上，“我七岁那年，母亲为救先帝自尽。他们说我已死，将我送出宫外。是沈将军找到我，带回府中，对外只说是远房侄儿。”
她想起小时候的事。那个总躲在书房外偷看她练字的少年，会在她摔跤时第一个冲出来扶她，会被父亲罚跪却从不告饶。
原来他一直都在。
“那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确定。”他摇头，“直到看到你耳后的胎记，和我母后画像上的标记一样。我才开始查。”
她沉默片刻，伸手触碰玉匣。随着双信物归位，封印解除，玉匣缓缓开启，露出卷轴一角。墨迹未干般泛着暗金光泽。
她取出遗诏全卷，展开末端。一行朱批赫然在目——
**“昭珩吾儿，承朕正统，继位天下。”**
下面刻着生辰八字，与楚昭珩命格完全吻合。
她将遗诏收进怀中，动作很慢，像是在衡量什么。
“你现在知道了。”楚昭珩开口，“我不是篡位者，也不是弃子。我是大楚真正的储君。”
她抬头看他：“可你也是那个为了活命每月吸我血的人。”
他没回避她的目光：“我利用过你，也恨过这命运。但我从未想过害你。”
“现在呢？”她问。
“现在我想做的，不是坐上皇位。”他走近一步，“而是守住北疆。那里有二十万玄甲卫，有你父亲用命护下的布防图，还有你。”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我不是为了谁的儿子才走到这里的。”
“我知道。”他说，“你是为了真相，为了活下去。”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他低头看着她，片刻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掌纹交错。将军府令牌和玄甲卫腰牌同时发烫，龙吟声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响、更久。
密道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声音，像是某种封印被彻底打破。前方的石墙开始移动，裂开一道缝隙，透出更深的黑暗。
她没有松开他的手。
“一起去。”她说。
两人并肩走向那道新开的门户。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不断延伸的台阶向下沉去。
走到入口时，沈清棠忽然停下。
她摸了摸腰间的柳叶刀，刀鞘内侧那道新刻的痕迹还在。她抽出一根银针，贴着墙面划过。
灰屑落下，在夜明珠的光下泛出微蓝。她凑近嗅了嗅，眉头微皱。
还是迷神散的底料。
她转身面对楚昭珩：“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动手，也别应声。可能是假的。”
他点头：“你信我？”
“现在只能信。”她说完，迈步进入。
台阶很窄，仅容一人通行。她走在前面，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第五级台阶落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棠儿，莫信血脉，信证据。”
她脚步一顿。
是母亲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继续往下走。幻觉而已，她告诉自己。云清扬说过，迷神散最擅长唤醒人心中最深的记忆。
可那声音又来了。
“你父亲至死都没说出他的名字，只为保全一个孩子。你呢？你会为了谁放弃真相？”
她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
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
楚昭珩站在那里，苍梧剑已出鞘三分，眼神清明，但手臂僵硬，像是被什么控制着。
她立刻抽出两根银针，快步上前，刺入他手腕两侧穴位。他身体一震，剑势顿住。
“听我说。”她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肩，“这里是胎记的位置。你是楚昭珩，我是沈清棠。你还记得我们在城隍庙第一次见面吗？你用剑指着我，说我身上有艾草味。”
他喘息加重，额角渗出汗珠，但终于开口：“我记得。你说……那是仵作庄的特供。”
她松了口气，收回银针。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中浮现出一行小字：
**“持针者入，持剑者留。”**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千机验骨针，针身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楚昭珩盯着那行字，声音低沉：“你要进去？”
“必须去。”她说，“千机阁只认验骨之人。”
“那你答应我。”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旦不对，立刻退出来。别一个人扛。”
她看了他一眼，点头。
转身面向那片黑暗，她将青铜钥匙重新插入锁孔。
“咔。”
一声轻响，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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