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光线骤然消失。
沈清棠指尖一颤,怀中的银针突然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小的黑点。她迅速抽出三根,塞进腰间的铜管里,剩下四根紧紧攥在掌心,指节泛白。
楚昭珩立于她身侧,折扇紧贴腰际。他目光冷峻地盯着柳相,声音沉如寒潭:“你体内毒血将尽,竟还敢动用血蛊?”
柳相倚墙喘息,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他张口再吐出一口血雾,并非攻敌,而是洒向空中。血珠尚未落地,便在虚空中拉成细丝,如蛛网般缠上墙壁上的刻痕。
密道开始震颤。
沈清棠心头一紧,耳垂上的珍珠微微晃动。她伸手轻触,竟摸到一丝湿滑。低头一看,一根血线正顺着耳坠攀爬,几乎要触及肌肤。
她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耳坠之上。血雾与那血线相撞,“嗤”地一声冒起青烟,细线瞬间缩回。
“血蛊以心头血为引。”她冷冷注视着柳相,“你还能吐几口?”
柳相喉头滚动,笑声自胸腔深处传出:“足够了。这阵法无需我续命——用的是你们的血。”
话音未落,空中的血丝骤然加速,朝二人疾扑而来。
楚昭珩出手如电。手腕一抖,折扇“苍梧”应声展开,扇骨咔咔作响,内嵌的一块幽蓝磁石显露而出,七颗小点排列成北斗之形。他手臂横扫,磁石顿生吸力,将漂浮的毒血尽数吸附,黏附于扇面旋转不休。
血网断裂。
沈清棠趁机后退半步,脚尖抵住台阶边缘。右手按刀,左手四根银针隐于指缝之间,随时可掷。
楚昭珩收扇入腰,顺势将扇面上凝聚的毒血甩向柳相面门。
血珠击中其唇,柳相竟张口吞下。刹那间,他脸色涨红,双目圆睁,猛然弯腰呕出一团紫黑血块,腥臭扑鼻。
“这些毒血已被磁石炼化。”楚昭珩将扇子别回腰间,“死毒入体,你还妄想控阵?”
柳相跪伏于地,双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眼望来,眼神由怒转狠,满是怨毒。
“你们……早知我会用血蛊?”他嗓音沙哑,“否则怎会带磁石下来?”
楚昭珩不答。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其胸口。那一脚不重不轻,恰使柳相翻滚而下,坠入下方幽暗阶梯。
人影消失前,最后一句低语飘荡上来:“下面……不是你们该碰的东西。”
台阶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似是摔落在地。
沈清棠不动声色。她蹲下身,取出一根验骨针插入地面缝隙。针尖微颤片刻,随即静止。
“机关尚未启动。”她起身道,“尚可前行半柱香时间。”
楚昭珩点头。他抚了抚手腕,朱砂痣处微热,但并未渗血。方才靠近毒鼎时的异动已被压制。
“磁石吸纳活毒,短时间内不会引动旧伤。”他说,“走吧。”
沈清棠站定,四根银针收回袖中,唯留一根夹于指间。她迈步前行,脚步稳健。
台阶越往下越窄。空气中的甜腥味渐淡,墙上符文已熄,唯有高处几点夜明珠幽光闪烁,映照出脚下凹凸不平的地砖。
行至第十级,地面忽地一沉。
沈清棠立即止步。低头看去,脚边地砖翘起,露出下方黑洞。她以银针探入,触到机关,“咔”一声轻响。
“是陷阱。”她收回银针,“踩下去会触发翻板,将人送入更深地牢。”
楚昭珩走近俯身查看,拨开旁边一块完好的地砖,显出交错铁链。
“不只是翻板。”他沉声道,“是双层机关。上层翻转后,下有绞盘牵引铁索,能将人吊起困住。”
沈清棠点头:“他是想活捉我们,如同猎兽。”
“如今既知机关运转之理,”楚昭珩直起身,“自不会踏错一步。”
两人继续下行,每一步皆以银针试探,确认无虞方肯落足。
至第二十级,前方分出两条通道。左右宽度一致,墙面纹路相同,连夜明珠的位置也毫无差别。
沈清棠驻足。
楚昭珩皱眉:“哪条才是真路?”
她未答,从袖中取出一小片布条——原是包扎伤口所用。她将其置于两通道入口上方,松手。
左侧布条飘了一下便落下;右侧刚松开,便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右边有风。”她说,“说明通到底部,可能是出口,或通风口。”
“也可能是诱敌之计。”楚昭珩提醒。
他轻挥折扇,扇风掠过左侧通道深处,传来细微响动,像是沙砾移动之声。
“左边埋伏有人。”他断言,“风进不去,但动静传得出。”
沈清棠颔首:“走右边。”
二人踏上右侧行道。刚行五步,身后轰然巨响,左侧入口坍塌,乱石封死。
楚昭珩回头一瞥:“他不许人回头。”
沈清棠继续前行。通道逐渐开阔,地面亦趋平整。约百步之后,前方现出一道铁栅栏,虽已锈蚀,却依旧坚固。
栅栏后是一间地牢,四壁空荡,中央设有一张石台,台上搁着一只青瓷碗,碗底残留干涸血迹。
柳相蜷坐角落,背靠石壁,嘴角仍在渗血。他抬头望来,眼神浑浊。
“你们以为破了血蛊就能赢?”他冷笑,“那你扇中的磁石——是从何而来?”
楚昭珩默然不语。
沈清棠开口:“是你当年亲手献给先帝的。你说那是北疆矿脉所得奇石,可定方位、镇邪祟。先帝信之,命人铸入玄甲卫信物之中。”
柳相瞳孔骤缩。
“你母亲临终前,曾欲毁此磁石。”她继续道,“她说它不仅能吸铁,更能吸魂。可先帝不听,反下令将其封入折扇,作为统领信物。”
楚昭珩低头凝视手中扇子。拇指无意拂过扇骨边缘一道凹槽——那里原封蜡密封,是他昨夜亲手刮开。
内藏一张纸条,仅书七字:北斗引魂,血归其主。
此事,他未曾告知沈清棠。
柳相盯着那扇子,忽然笑了:“原来你当真不知……这块磁石,乃是以我女儿骨灰混矿炼成。她死时年仅八岁,心脉为毒所穿。我将她的骨灰融入矿石,只为让所有执此物者——不得善终。”
沈清棠目光转向楚昭珩。
他面色未改,只是握紧了扇柄。
“所以你每一次启用它,都在召唤她的魂。”柳相声音低哑,“而她……只寻替身。”
话音方落,楚昭珩腕上朱砂痣突感灼热。
他低头看去,七颗红点开始渗血,鲜血顺皮肤滑落,滴在扇面。血未被吸收,反而沿着磁石轨迹游走,最终聚于中心,凝成一颗血珠。
扇子轻轻震颤。
沈清棠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莫让它吸你的血。”
楚昭珩抬手,将扇子反扣掌心,用力一压。血珠碎裂,渗入扇骨缝隙。
“它现在听我的。”他说。
柳相靠墙喘息,嘴角仍挂着笑。
“那你试试……能否压住下面那个。”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地牢尽头。
那里有一扇低矮的门,门缝漆黑,仿佛从未开启。
楚昭珩走上前,推门。
门未上锁。
甫一推开,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腐草气息,还有一缕淡淡的药焚余香。
门后是更为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不见尽头。
沈清棠立于门口,掌中银针微微轻颤。
楚昭珩侧目看她:“怕吗?”
她摇头:“不怕。但你要记住,下次别用自己的血去试东西。”
他轻哼:“那你也不必再用舌尖逼自己清醒。”
两人并肩走入黑暗。
台阶极陡,每一步都踏在湿冷石面之上。空气愈发沉重,呼吸渐难。行约三十步,前方出现一面石墙,墙上刻着一行大字:
入此门者,以血为契。
沈清棠停下脚步。
楚昭珩伸手抚字,指尖沾上粉末。他嗅了嗅,神色微变。
“不是墨。”他说,“是骨灰。”
沈清棠仰头凝视那行字,忽然抬手,在“契”字右下角轻轻一抹。一点暗红留在指尖。
她舌尖轻舔,眉头微蹙。
“是人血。”她说,“刚写不久。”
话音未落,身后轰然巨响。
二人回头,来路已被石门彻底封闭。
楚昭珩转身疾冲过去,一掌拍在石门之上。坚石纹丝不动。
沈清棠凝视墙上文字,缓缓抬起手,将染血的指尖按在“契”字中央。
鲜血融入刻痕的刹那,墙面裂开一道缝隙。
缝中,缓缓伸出一只手——苍白瘦弱,指甲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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