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在脚下铺成一条细线,随着脚步向前流动。沈清棠踩着那光痕往前走,每一步落下,地面就浮起一道星纹,像是被唤醒的机关正在回应她的靠近。
她左手还攥着那半片染血的遗诏碎片,掌心被边缘割破的地方已经结了薄痂。右手指尖发麻,那是失血后的余症,但她没停下。千机验骨针握在手中,尾端沾了一滴刚挤出的血——这是祖父教过的方法,以血引针,可让银针感知死者的最后气息。
前方甬道忽然亮起七点幽光。
七具尸骸从虚空中浮现,披着残破战甲,指甲乌黑,指尖垂地。它们不动,却散发出一股沉闷的压迫感。楚昭珩立刻挡在她身前,剑已出鞘半寸。
“别动。”沈清棠低声道,“不是活人,也不是鬼。是机关控的尸傀。”
话音刚落,其中一具尸体缓缓抬起手,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砂粒,在空气中微微震颤。她眯眼盯着那砂,忽然意识到什么,将银针轻轻探过去。
针尖触到砂粒的瞬间,头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射而下。
黑砂在光中显形,折射出蛛网般的纹路。那纹路一闪,竟与楚昭珩右手腕上的旧伤产生共鸣,皮肤下泛起淡淡红痕。
“是逆息蛊。”她收回针,声音冷了下来,“有人用这种蛊操控死者,让他们的残魂困在战场上,变成守关的傀儡。”
楚昭珩皱眉:“你怎么知道?”
“这毒砂遇光显形,只有《刑狱图录》里提过。”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银针,针尾血迹未干,“我刚刚用的是‘血引归针’,它让我看到了这具尸体生前最后一刻——他是在北疆第七隘口倒下的,临死前被人强行种入蛊虫。”
她抬头看向其余六具尸骸,“他们都是被同一种手法控制的。如果毁掉他们,星图就会永远关闭。我们出不去,也进不了千机阁。”
“那就让他们继续站着?”楚昭珩声音微沉。
“不。”她蹲下身,将银针收回腰间针囊,又取出六根长短不同的针,“我要把蛊毒从他们经脉里引出来。”
“你有把握?”
“没有。”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七具尸骸,“但我知道,父亲当年留下布防图,不是为了让人用尸体挡路。”
她咬破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双手各执三根银针,第七根夹在耳后珍珠耳坠之间。脚下一步踏出,正落在星图交汇点上。
“七星映骨术。”她低声念出招式名,身形一晃,冲向最近的尸骸。
银针精准刺入指节穴位,她能感觉到针尖传来的滞涩感——那是经脉中残留的蛊毒在抵抗。她不动声色,将体内一丝气血顺着针送入对方经络。
第一具尸骸的指甲突然抖动,黑砂簌簌掉落。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她接连出手,动作越来越快。七具尸骸同时震动,指甲全部张开,毒砂如雨洒落。
阳光再次照下。
所有毒砂在地面拼成一幅微型地图——正是北疆布防图的轮廓,与她袖中藏着的半块虎符纹路完全吻合。
机关发出一声轻响,甬道尽头石槽自动弹开,一枚青铜钥匙缓缓落下,嵌入其中。
四周幻影消散,只剩下空荡的通道和渐暗的星纹。
沈清棠松了口气,刚想抬手擦汗,左眼忽然一阵刺痛,眼前画面瞬间模糊。她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是贴着耳朵说的:“棠儿,莫信血脉,信证据。”
是母亲的声音。
她咬牙,用力眨眼。视野慢慢恢复,疼痛也逐渐退去。
还没等她站稳,一道寒意贴上脖颈。
楚昭珩的剑抵在她喉间,剑锋压得极轻,但足够让她不敢妄动。
“你说这是沈氏秘法。”他盯着她,声音低而冷,“可‘银针显毒’这一招,是我母族百年失传的独门技艺。你怎么会?”
沈清棠没动,也没抬头。
她抬起右手,将千机验骨针放在掌心,用拇指划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针尖。
阳光从头顶裂隙照下,血珠在针上摊开,渐渐显出一个字——“沈”。
她举到他眼前:“这是我的血,也是这根针认主的凭证。你要不信,可以毁了它。”
楚昭珩盯着那血字,瞳孔微缩。
片刻后,他忽然收剑入鞘。
下一瞬,他上前一步,一手扣住她后颈,低头吻住她唇角。
她愣住,身体僵直。
他的唇压得很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一枚温润的药丸渡进她口中。她本能吞咽下去,喉咙里泛起淡淡的苦香。
他松开她,额头仍贴着她的,呼吸很近。
“压制毒性的。”他说,“下次别拿命试。”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唇角,那里还留着一点湿意。
“你不该怀疑我。”她终于开口,“我现在做的事,不是为了谁的传承,是为了活着走出去。”
“我知道。”他声音低了些,“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问。”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甬道尽头。
青铜钥匙已经嵌入石槽,前方石门缓缓开启,露出更深的阶梯,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她站在门口,伸手探了探里面。
空气很静,没有风,也没有气味。只有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嵌着一颗夜明珠,冷冷地亮着。
“走吗?”她问。
“一起。”他跟上来,站到她身侧。
两人并肩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足下石板微微震动,墙上的夜明珠依次熄灭,又在更深处重新亮起,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沈清棠摸了摸腰间的柳叶刀,刀鞘内侧那道新刻的痕迹还在,与将军府令牌的裂纹一致。她没多想,只觉得这刀比以往更贴手了些。
走到第五级台阶时,她忽然停住。
“怎么了?”楚昭珩问。
她没答,而是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划过墙面。
针尖带下一点灰屑,在光下泛出微蓝的光泽。
她眯起眼。
这不是普通的灰尘。
她将针凑近鼻端,极轻地嗅了一下。
药味很淡,但能辨出是“迷神散”的底料。这种药不会致命,但能让人心神涣散,容易被幻觉操控。
她回头看了楚昭珩一眼:“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别出手,也别应声。可能是假的。”
他点头:“你信我?”
“现在只能信。”她说完,继续往下走。
台阶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刻着北斗七星图案,中央凹陷处正好能放入那枚青铜钥匙。
她伸手去取钥匙。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金属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她猛地回头。
楚昭珩站在原地,表情未变,可他的右手正缓缓抬起,剑柄已经出鞘三分。
他的眼睛还是清醒的,但手臂的动作像是不受控制。
沈清棠立刻明白——迷神散起效了。
她迅速抽出两根银针,一步上前,刺入他手腕两侧穴位。他身体一僵,剑势顿住。
“听着。”她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肩,“这里是胎记的位置,你是楚昭珩,我是沈清棠。你还记得我们在城隍庙第一次见面吗?你用剑指着我,说我身上有艾草味。”
他呼吸急促,额角冒汗,但眼神慢慢聚焦。
“我记得。”他声音沙哑,“你说……那是仵作庄的特供。”
她松了口气,收回银针。
就在这时,铁门上的北斗图案突然亮起,青铜钥匙自行旋转半圈,门缝中渗出一股极淡的香气。
沈清棠抬手挡在口鼻前,拉着楚昭珩后退两步。
香气拂过之处,地面石板开始变色,浮现出一行小字:
**“持针者入,持剑者留。”**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千机验骨针,针身微颤,像是在呼应某种召唤。
楚昭珩盯着那行字,忽然开口:“你要进去?”
“必须去。”她说,“千机阁只认验骨之人。”
“那你答应我。”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旦不对,立刻退出来。别一个人扛。”
她看了他一眼,点头。
转身面向铁门,将青铜钥匙完全插入锁孔。
“咔。”
一声轻响,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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