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的信号断了，监控画面黑得像被泼了墨。朵朵的手还悬在控制台上方，指尖发抖，呼吸压得很低。
我冲过去一把拽掉她的神经接口插头，电流滋啦一声冒出来，她猛地一颤，差点从座椅上栽下来。
“别看了。”我抓着她肩膀，“他已经不在了，但你还在这儿。”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左手的机械义肢，指节一张一合，像是在测试什么程序有没有卡住。六角扳手还插在主控口里，嗡嗡震个不停，频率怪得不像正常反馈。
“这声音……”她忽然开口，嗓音有点劈，“跟小时候听见的一样。”
我愣住：“什么？”
“地下城停电那天。”她慢慢抬眼，瞳孔缩得厉害，“墙里的管线在响，不是警报，也不是爆炸前的共振——是某种节奏，一段一段的，像……歌。”
我没打断她。
她咬了下嘴唇：“我妈把我塞进维修管道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说，如果以后听见金属唱歌，就去找穿黑袍的人。”
空气一下子冷了几度。
我立刻调出遗迹拍摄的岩壁符文图谱，放大到最大清晰度，一边翻找她随身工牌的照片。那张破旧的塑料片背面全是涂鸦，乱七八糟的线条和符号，她从小就带着，说是废墟里捡来的。
屏幕并列对比开始跑匹配。
三秒后，提示音响起。
相似度：98.7%。
不只是纹路结构一致，连断裂角度、刻痕深浅都完全吻合。一个来自五十年前的地下城废墟，一个出现在银河系边缘的未知星球，中间隔着半个宇宙，却像是同一双手刻出来的。
“不可能是巧合。”我说。
朵朵伸手去拔六角扳手，结果刚碰到柄部，整根金属突然高频震动，啪地弹出一小截激光刃，直奔我脖子而来。
我偏头躲开，反手按住她手腕关节，用能量棒轻轻敲了两下——这是我们最早在修理厂搭伙时定的暗号，敲这里代表“清醒点，别被系统带偏”。
她浑身一僵，然后缓缓松劲，激光刃收了回去。
“对不起。”她喘着气，“刚才……脑子里像有东西在撞，一想到爸妈死的那天晚上，太阳穴就炸着疼。”
“你不用非得想起来。”我盯着她，“但如果你愿意说，我现在听着。”
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神有点空：“那天不是事故。他们不是被发动机炸死的。我记得了，有人来家里找我爸，穿黑袍，脸藏在兜帽里。他们在地下室谈了很久，走的时候留下一台小机器，接进了我家的能源管。”
我心跳快了一拍：“然后呢？”
“第二天晚上，机器启动了。”她声音发紧，“它让整个片区的供能系统唱了起来，就是那种金属歌声。接着……爆炸。但我妈临走前塞给我这个。”她掏出那张工牌，“她说，这是钥匙，不是纪念品。”
我马上调出克拉克航行时的地表量子涟漪记录，提取声波频谱。对比程序跑完，匹配度93.6%。
一样的频率。
一样的节奏。
这不是战斗信号，是某种唤醒机制。
“所以你说的‘穿黑袍的人’……”我盯着数据，“可能就是他。”
朵朵没回答，而是突然扑向终端，调出遗迹数据库残留的日志片段。加密格式古老得离谱，界面一看就是早期行星发动机设计用的老系统。
她输入破解指令，进度条走到82%，屏幕猛地一闪。
她整个人往后仰，额头冷汗直流，手指死死抠住扶手。
我又看见了那个画面。”她哆嗦着说，“齿轮城市……漂在太空里，中间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D.D.’。”
“你的名字缩写。”
她点头：“坐标也出来了，在我脑子里，清清楚楚。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记下的，但它一直都在。”
我立刻打开导航模型，输入她报出的数值。航线生成，终点指向银河系边缘一片空白区域，标注为“MK-7号废弃观测站”。
系统提示：该站点已于五十年前从所有官方星图中移除，状态为“不存在”。
“不存在？”我冷笑，“谁让它不存在的？”
我顺手接入地球联合政府封存档案库，搜索“流浪地球一期工程”原始图纸。权限验证通过后，设计署名栏跳出来一行模糊字迹——
K.L.K.
我盯着那三个字母，喉咙发干。
克拉克。
同一个时代，同一套技术语言，同一个消失的坐标体系。而朵朵，一个七岁就在爆炸中失去父母的女孩，手里攥着一张刻满外星符文的工牌，梦里反复出现一座为她立碑的机械之城。
这不是天赋。
这是安排。
“他们早就选中你了。”我低声说，“从你出生那天就开始铺路。父母的死，废墟里的工牌，梦里的歌声……全都是线索，也是枷锁。”
朵朵坐在那儿，脸色白得吓人，机械臂关节还在微微震颤，像是内部程序没完全稳定。
但她抬头看我时，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个总用毒舌掩饰不安的小丫头，也不是战场上冷静到冷酷的首席机械师。
她现在像一把被重新磨利的刀，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而生。
“我不是为了修机器才成为机械师的。”她说，“我是被造出来，用来打开那扇门的。”
我正要回话，返航艇的自动警报响了。
外部引力场出现轻微扰动，不是敌袭，更像是某种信号回波，从遗迹深处传出来，频率又变了。
这一次，不再是金属歌声。
是心跳。
和刚子绑在柱子上时同步反应堆的那种节奏，一模一样。
朵朵猛地站起身，机械臂咔地锁定姿态，六角扳手自动旋转九十度，对准舱门方向。
“它在叫我们回去。”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