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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红妆:与病将军先婚后爱 第33章 香引归途,心火不灭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劈柴,噼啪声混着姜香在晨雾里散开。

苏挽月蹲在灶前,袖口沾着姜泥,正用木勺搅那锅滚沸的姜汤。

她往汤里撒了把粗盐,白雾漫上眉梢,倒把眼下的青黑衬得更淡了些——这是她昨夜守着伤员缝补衣甲时熬出来的。

婶子,您端稳了。她抬头,把陶碗递给个裹着破棉袄的妇人,指节被姜辣得发红,喝热乎了,昨儿后半夜挨的冻就能逼出来。妇人捧着碗直抹泪,碗沿碰得牙齿咯咯响:月丫头,要不是你带着咱们守厨房...

要不是你们举着火把冲进来,我这锅姜早被匪盗抢去擦刀了。苏挽月笑着打断她,木勺在锅里转了个圈,都喝,喝饱了才有力气——她突然提高声音,扫过围过来的镇民,明儿我要支起案板烙饼,谁要是现在睡着了,敌人再来可没人替你们挡油锅!

人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笑。

有个汉子抹了把嘴,把空碗递过来:再给咱添半碗,就当提前预支烙饼的力气!苏挽月应着,眼角却瞥见墙根缩着个小影子。

十岁的豆子正揪着衣角,布鞋尖在焦土上划出浅痕,腕上还沾着地窖里的泥——昨夜匪盗破村时,她把这孩子塞进了柴房暗窖。

豆子?她放下木勺,伸手拍了拍自己腿边的砖墩,过来帮我搅汤,这勺子沉,我手酸。

孩子的肩膀抖了抖,磨磨蹭蹭挪过来。

他怀里突然冒出一把野花——是沾着露水的苦菜花,茎秆上还挂着草屑。挽月姐姐,他的声音像被踩扁的蝉,这是我...我天没亮就去后坡采的。

苏挽月接过花束,苦菜的涩香混着姜味钻进鼻尖。

她看见豆子眼尾发红,想起昨夜他缩在地窖里,攥着她塞的半块炊饼哭哑了嗓子:我要是能拿菜刀...我要是没躲...

你做得很好了。她把花别在灶台边的破瓦罐上,拉过豆子的手按在木勺柄上,你守着地窖,就是守着咱们镇最后一个藏粮的地方。

昨儿后半夜我翻出那袋盐,可全靠你记着暗窖的位置。

豆子的手指慢慢攥紧木勺。

他抬头时,苏挽月看见他睫毛上挂着水珠,也不知是晨露还是泪。那...那我明儿能帮你切菜吗?他小声问,我保证不躲,切土豆丝能切得比上次细。

成。苏挽月应得利落,余光却瞥见院门口的玄甲。

裴砚站在晨雾里,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染血的绷带——那是昨夜替她挡刀时留下的伤。

他原本站得笔直,此刻却扶着墙,指节泛白。

将军?她刚要起身,裴砚却突然侧过身,背对着她捂住嘴。

有暗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得太急的红梅。

苏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他第三次咳血了,前两次都躲在马厩和柴房,以为她没看见。

咳、咳...裴砚的肩膀剧烈起伏,玄甲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转身时已是副冷硬模样:汤熬好了?

苏挽月没接话。

她盯着他袖角的血渍,又看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唇,突然哼起了调子。

那是外祖父在御膳房教她的旧曲,调子轻快得像灶上的蒸汽:茯苓膏,杏仁酥,锅铲碰出金珠落......

裴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这曲子——三天前他咳得睡不着,她守在塌边翻《御膳秘录》,嘴里就哼着这个。

当时他以为是随意的调子,此刻才听出,那歌词里藏着御膳房的规矩:茯苓去湿,杏仁润肺,每句都对应着药膳的方子。

月娘。他声音发哑,伸手想碰她发间的野花,又在半空中顿住,你......

我想给你熬碗参汤。苏挽月截断他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染血的袖角,后坡的老参我前日挖着了,藏在姜袋底下。

等这锅姜汤分完......

先分完汤。裴砚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得惊人。

他望着她眼底的算计——那是她研究《御膳秘录》时才有的光,喉结动了动,镇民暖了,你再暖我。

苏挽月被他握得有些疼,却没抽手。

她望着他眼底未褪的青黑,想起昨夜他发着烧还替她修厨房木门,想起他把最后半块炊饼塞进她手里时说我不饿。

晨风吹来,带起她鬓角的碎发,扫过他手背的刀疤——那是替她挡刀时留下的,还没结疤。

成。她应着,抽回手去添柴火。

灶膛里的火轰地窜高,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摇晃,像两株缠在一起的树。

挽月丫头!院外突然传来粗嗓门。

老赵扛着两筐东西大步走进来,猎刀在腰间叮当作响,我今早去林子里转了转,竟套着两只野兔!他掀开筐上的茅草,雪白雪白的兔毛露出来,这兔子我全捐了——

苏挽月刚要说话,却见老赵突然顿住。

他盯着裴砚脚下那滩没擦净的血,又看看苏挽月发红的眼尾,挠了挠头:那啥...我先把兔子拎到厨房?

裴砚已经弯腰用脚蹭了蹭血迹,抬头时又是那副冷硬模样:去。他说,声音里却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软,让月娘想想,怎么把兔子炖得最香。

苏挽月望着筐里的兔子,突然笑了。

她转头看向裴砚,晨光里,他眼底的暗潮正在退去,像退潮后的海,露出下面翻涌的火。

我想想...她摸着下巴,已经开始盘算——野兔要先焯水去土腥,姜要切细丝,再摘把后坡的野葱......

灶膛里的火舔着锅底,姜汤的热气裹着野葱的香,漫过焦黑的木门,漫过断墙根的野花,漫向更远的、还沾着露水的晨雾里。

老赵把野兔筐往灶边一墩,兔毛被晨露沾成绺,却仍在筐里扑腾。

苏挽月刚要弯腰查看,他粗糙的手掌已按住她手背:月丫头,这俩兔子我全捐了,给孩子们补补。

昨儿看二柱那小崽子喝姜汤时,眼馋得直盯我猎刀上的油星子。

苏挽月喉间发紧。

她记得三天前老赵还攥着最后半块烤松塔,蹲在墙根说猎人不饿,此刻却把过冬的存粮都掏了出来。

她反手握住老赵的手腕,摸到他掌心新结的血痂——是套兔夹时被铁齿划的。赵叔,按规矩得给您记双倍粮票。她抽回手去翻腰间的木牌,等明儿分粮......

使不得!老赵慌忙后退两步,猎刀撞在门框上哐当响,我一个打猎的,能摸得着野物就是老天爷赏饭。

前儿要不是你用野葱根给我治好了腿上的毒疮,我早冻毙在林子里了。他搓着沾了兔毛的手,咧嘴笑出一口黄牙,再说了,你让我拿粮票换兔子,跟拿命换命有啥区别?

苏挽月的手指在木牌上顿住。

晨雾里飘来姜香,混着野兔身上的草叶味,像根软针轻轻扎着心口。

她突然想起外祖父常说的厨心即人心,原来在这焦土镇里,人心早成了比粟米更金贵的粮。成。她把木牌重新别回腰间,弯腰提起兔筐时,袖口蹭过老赵手背上的血痂,等会我给您留碗兔骨汤,多加把野蒜。

老赵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胡乱抹了把脸,扛起空筐往门外走,猎刀在腰间叮当作响:我去帮老周修谷仓的顶!

昨儿风大,草席又掀了两片!话音未落人已出了院门,只余一串脚步声撞碎晨雾。

苏挽月望着他的背影,指腹轻轻摩挲兔筐边缘。

筐底还沾着林子里的腐叶,带着潮润的土腥气——这是老赵在雪化前最后一次进林了,她知道。

午后的阳光刚爬上断墙,流民的脚步声就碾着碎砖来了。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破棉袄上沾着草屑,左脚的鞋帮裂开道口子,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踝。

他站在院门口,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苏...苏娘子?

苏挽月正在给豆子示范切土豆丝,闻言抬头。

少年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动作极慢,像怕碰碎了什么。

布包打开时,她瞳孔骤缩——暗黄色的信封上,朱红徽记正是朝廷赈灾密使的标记,那是外祖父曾在御膳房见过的,用藏红花汁调的印泥。

谁让你送来的?裴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可苏挽月能感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伤,是警觉。

少年缩了缩脖子,从怀里又掏出半块黑黢黢的锅盔:是...是陈老头。

他说苏娘子救过青牛镇的人,让我把信送到。他啃了口锅盔,碎屑掉在裂开的鞋面上,陈老头快不行了,说这信...比他的命金贵。

苏挽月接过信,指尖触到封蜡上的压痕。

那是密使特有的三瓣梅印,她外祖父曾说,这种信要么是救命的粮,要么是索命的刀。

她抬头看向裴砚,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熟悉的暗潮,是当年他在边军帐中拆敌将密报时的模样。

拆。裴砚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信笺展开的瞬间,苏挽月的呼吸滞住了。

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外祖父的小楷:月娘,见字如面。

御膳秘录里的雪羹汤可解寒毒,切记。后面跟着几行密文,她却读不下去了——落款处,御膳房掌勺苏敬安几个字被血浸透,晕成暗红的花。

是劫。裴砚突然抽走信笺,指节捏得发白,他们找到了你,找到了秘录,找到了我们。他转身时,玄甲擦过门框,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去把豆子和老周叫过来,今夜开始,厨房加双岗。

苏挽月望着他的背影,喉间泛起腥甜。

她想起昨夜替他擦咳血帕子时,帕子上的血渍里混着细碎的冰碴——那是寒毒入肺的征兆。

外祖父的信里提到雪羹汤,分明是在说,他早料到今日。

夜幕降临时,厨房的油灯结了灯花。

苏挽月坐在灶台前,《御膳秘录》摊开在膝头。

泛黄的纸页上,外祖父的批注还清晰可见:马齿苋去肿,灰灰菜止血,救急时可代药。她的手指抚过雪羹汤那页,字迹被泪水洇开,模糊了荸荠、海蜇、冰糖几个字。

外公,我做到了。她对着跳动的灯花喃喃,焦土镇的人能喝上热汤了,能吃上烙饼了。

可您看,这路好像还没走完。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纸哗哗响,吹得灶膛里的余烬噼啪爆开,像有人在敲梆子报更。

她合上书,把它塞进灶台下的暗格里。

那里还藏着半袋粟米,和裴砚昨夜偷偷放进去的伤药。

风从门缝钻进来,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脚边的兔骨——是豆子收拾厨房时漏下的,还沾着没刮净的肉屑。

夜越来越深。

苏挽月蜷在草席上,听着窗外的风声,迷迷糊糊要睡去时,突然被一声尖厉的狗吠惊醒。

那声音从粮仓方向传来,像根钢针扎进耳膜。

她猛地坐起,披了件外衣就往门外跑,鞋都没来得及穿。

夜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她却顾不上。

黑暗里,粮仓的方向又传来第二声、第三声狗吠,比第一声更急,更惨,像在撕咬什么活物。

苏挽月的心跳得厉害,手按在腰间的木牌上——那是她管着全镇粮账的凭证。

月娘!身后传来裴砚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哑,等等我。

她回头,看见他扶着门框,玄甲没穿,只披了件旧棉袍。

月光下,他的脸色比棉袍还白,可眼底的火却烧得更旺了。

苏挽月突然笑了,伸手拉住他的手,往粮仓方向跑去。

风裹着狗吠声扑来,卷着不知哪里飘来的粟米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漫进了焦土镇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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