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空旷大殿里，穹顶星图流转如活物，地面符号泛着幽蓝微光。
林昭昭的指尖还残留着穿越时的麻痒，她刚要开口询问顾承这是什么地方，余光忽然扫过左侧墙壁——模糊的影像正像被擦去水雾的镜面，逐渐清晰起来。
是雨夜里的老式居民楼。
她躲在门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五岁的自己正透过门缝往外看。
穿黑风衣的男人揪着母亲的头发往楼梯拖，母亲的发簪掉在地上，那是她十岁生日时用零花钱买的银簪，此刻正躺在水渍里闪着冷光。
林昭昭的呼吸骤然急促，喉咙像被塞进浸了水的棉花——这个场景她以为早被时间碾碎了，可此刻连男人皮鞋跟敲击台阶的“哒哒”声，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昭昭？”顾承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沙哑。
她猛地转头，正撞进顾承泛红的眼底。
他盯着右侧墙壁，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林昭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画面里是百年前的苍梧山，年轻的顾承（或者说他的前世）跪在九重天祖师像前，手中血书的命契被烛火映得通红，墨迹未干的“以魂为引，重启时空”八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原来我才是这一切的源头……”顾承的指尖抵着墙面，指节白得几乎透明，“是我签了命契，才让九重天的因果缠上现世，让昭昭被卷进来……”
林昭昭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她抓住他颤抖的手腕，掌心能摸到他血管里狂乱的跳动。
“顾承，你看清楚。”她强迫他转头看向自己，“你签命契时，九重天的灭门之火已经烧到了后山；你用残魂守界百年，现代教室的符号才没在三个月前就吞噬整个H大。”她的声音越来越稳，像在给剧本杀玩家梳理时间线时那样，“你不是源头，你是堤坝。”
顾承的睫毛剧烈颤动，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如果当年我没有逃走……”
带着哭腔的呢喃从大殿另一侧传来。
林昭昭这才注意到萧逸。
他站在一面一人高的青铜镜前，镜中画面与他此刻的表情形成诡异的重叠——少年萧逸（或者说他的父亲？
）跪在血泊里，九重天的执法长老将剑架在他颈间，背后是烧得噼啪作响的少庄主书房。
而现实中的萧逸，眼底的光正一点点熄灭，像被风吹的烛火。
“萧逸！”林昭昭快步冲过去，抓住他肩膀摇晃，“你父亲被背叛时，你才七岁！你抱着受伤的奶娘翻后墙时，连鞋都跑丢了一只——这些我在古代查案时看过二十遍卷宗！”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布料里，“沉溺过去的人破不了局，你忘了我们在刑讯室里发过的誓？”
萧逸的睫毛抖了抖，忽然反手抓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像烧红的铁块：“可如果我没逃……”
“没有如果。”林昭昭打断他，“这里不是幻境。”她指向顾承那边还在播放的命契画面，又指向自己这边的雨夜旧楼，“我用阴阳眼看得到——这些影像是附着在命源之门上的‘命痕’，是所有与九重天相关者留在时空中的真实记忆。”她深吸一口气，“而命源之门放这些影像出来，是考验。”
“考验什么？”顾承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颤的手背。
“考验我们能不能在认清过去后，依然选择向前。”林昭昭从腰间抽出青铜剑。
剑刃与空气摩擦发出轻吟，三境钥匙的力量顺着虎口往上窜，像有活物在血管里爬。
她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将剑尖对准自己掌心——
“昭昭！”顾承要拦，却被萧逸按住肩膀。
小乞丐出身的少年此刻眼神透亮：“她要激活看命人血脉。”
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符号上绽开红梅。
林昭昭疼得倒抽冷气，却咬着牙继续：“我妈说过，看命人的血能洗去命痕里的执念。”她的血滴在符号上，原本清晰的记忆影像突然扭曲起来——母亲被拖走的画面里，黑风衣男人的后颈浮现出一枚青灰色鳞片；顾承的命契画面里，祖师像的眼睛闪过一道诡异的红；萧逸的镜中血案里，执法长老的袖中滑出半枚玉佩，纹路竟与周砚颈间的那枚一模一样！
“地图！”萧逸突然指向穹顶。
林昭昭抬头，星图不知何时重新排列，组成一张立体的路线图，终点处标着“命源核心”四个金漆大字。
顾承摸出守界人法器，金属表面的纹路与星图完全重合：“这是九重天的地脉图，命源核心应该在苍梧山与H大的地脉交汇点。”
“很好。”
低沉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
三人同时转身。
大殿中央的地面符号突然全部亮起刺目的红光，一道黑影正从光中升起，轮廓像被墨汁晕染的人形，却在逼近时逐渐凝实——他的黑袍沾着暗红血渍，手腕处露出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而最让林昭昭寒毛倒竖的，是他腰间挂着的那柄玉笛——玉身断裂成三截，用黑绳勉强系着，正是她在古代刑讯室里，从受害者尸体旁找到的那截断笛。
“你们终于来了。”黑影的声音里混着几重叠音，像来自不同时空的回响，“该偿还命运的代价了。”
青铜剑在林昭昭手中嗡鸣。
她看向顾承，他的守界人法器正发出灼热的光；她看向萧逸，少年已抽出短刀，刀身映着他发红的眼。
黑影的脚步停在三步外。
林昭昭闻到一缕熟悉的沉香味——是周砚常用的檀香。
“昭昭。”顾承的声音很低，“准备好。”
黑影抬起手。
林昭昭看见他指尖闪过与周砚颈间玉佩相同的纹路，而在他背后，命源核心的星图突然开始疯狂旋转。
（黑影的指尖即将触到林昭昭的剑尖时，他的面容终于在红光里显露出一角——苍白的皮肤，眼尾一颗泪痣，正是周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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