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们原以为朱瞻基召他们来,不过是例行训话——王府田庄的收入向来是太子府的命脉,殿下即便过问,也该是敲打银钱之事。
谁料这位年仅弱冠的主子,竟要插手农事?
“有话直说。“朱瞻基扫视众人,目光如刀,“跟着本王,当面把事说清楚。若背后耍心眼,休怪我不客气。“
他太清楚这些庄头的伎俩:对上瞒报收成,对下克扣佃户,层层盘剥,肥了自己的腰包。
“殿下,咱们名下十几处田庄,总计数万亩良田。“
田福急得额头冒汗,他跟随朱高炽多年,对王府忠心耿耿,“稍有差池,不仅王府收入受损,应天粮价都得受影响啊!“
他说的没错,太子府产出的粮食在应天占比可观,若出现绝收,难免有人借机生事。
“田福,殿下吩咐的事,照做便是!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
张发财立刻跳出来,谄媚地看向朱瞻基。
作为原赵王旧部,他急于表忠心保住位子,哪怕明知新稻种风险大,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你住口!世子殿下,他是赵王的人,能安什么好心!“田福涨红着脸反驳。
“够了!“
朱瞻基一声厉喝,两人顿时噤声。“田福任总管事,张发财为副总管,每月来王府述职。“
他目光扫过众人,“即日起,佃户名册重新登记。既往不咎,但再敢耍花样,休怪我不留情面。“
庄头们心头一颤。
这位殿下虽年轻,手段却凌厉。
可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怎会对田间之事如此清楚?
实际上,朱瞻基早已看过历年账册——这些人虚报奴仆数目,三亩地报两人耕作,多出的那份口粮全进了私囊。
即便朱高炽曾砍了两名庄头立威,仍堵不住这贪墨的窟窿。
“出来!“
朱瞻基一声令下,三十余名王府护卫列队而出。
庄头们脸色骤变,不知这是何意。
“这是田庄巡护队。“朱瞻基扬了扬手中的令牌,“往后他们持本王手令,核查收成、清点人手。敢再弄虚作假,休怪我照王府规矩处置!“
众人暗暗叫苦。
这年头识字会算账的人金贵得很,养这样一支队伍开销巨大,殿下竟用来查田庄?
“殿下放心,小人定全力配合!“田福率先表态。
他素来本分,不惧核查。
张发财等人也连忙附和,心里却七上八下。
他们都清楚,王府收粮时有人监守,难以作弊。
唯一的漏洞就在虚报人手——雇佣短工冒领口粮,再将多余的粮食倒卖牟利。
如今朱瞻基派专人核查,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但若收成达标,本王双倍赏银。“朱瞻基话锋一转,“连续三年完成任务,本王保你们的子弟入军户、进学堂!“
此言一出,众人呼吸一滞。
对这些庄头而言,钱财易得,可让子弟摆脱贱籍、谋个出身,才是天大的诱惑...
……
恩威并施,向来是驭下的不二法门。
朱瞻基心里清楚,断了庄头们的灰色收入,难免招来怨恨。
若不及时安抚,这些老油条指不定要在田庄里搞出什么名堂。
与其事后堵漏,不如先给他们一个看得见的盼头。
寻常百姓想跻身士大夫阶层,科举之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谈何容易?
而主子赏赐出身,便是寒门子弟难得的捷径。
一旦成为王府属吏,虽说地位低微,却也是家族迈向仕途的第一步。
当然,代价是要对主家死心塌地——背叛者不仅会被唾弃,更再难有出头之日。
“田福,你家大儿子今年十九了吧?“朱瞻基忽然开口。
田福浑身一震,眼眶瞬间泛红。
殿下竟记得他家琐事,这份看重,足以让他肝脑涂地。
一旁的张发财神色复杂,暗暗攥紧了拳头。
“缉察司正要招募衙役,三百个从九品的缺。“朱瞻基语气随意,“让你儿子收拾收拾,下午进宫,自有专人教导。“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从九品官阶虽低,可放在乡间,那也是能让土财主争相巴结的人物。
庄头们眼睛瞬间亮了,纷纷暗恨自家儿子为何没这等运气。
“谢殿下!谢殿下大恩!“
田福扑通跪地,额头磕得青砖作响。
以往朱高炽只盯着收成,从未给过这般赏赐。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盼头,谁肯真心卖命?
“都起来。“朱瞻基抬手示意,“本季收成达标,人人有赏。产量最高的两家庄头,本王赏子弟入军户!“
话音未落,众人已激动得脸色涨红。
比起真金白银,这份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才是真正的重赏。
朱瞻基当即命巡护队分发新稻种,监督播种。
待庄头们领命离去,一转身,正撞见朱高炽站在廊下,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父王?“
被这样的目光打量,朱瞻基浑身不自在。
“做得不错。“
朱高炽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儿子手段老辣,远超当年的自己。
“关于肃清鞑靼细作,你打算如何做?“
“顺藤摸瓜,各个击破。“朱瞻基脱口而出。
朱高炽摇头:“你想过没有,这些细作危害朝廷,为何屡禁不止?“
朱瞻基浑身一僵,瞬间反应过来——权贵庇护!
京城商贾大族盘根错节,就连英国公张辅清查多年,都未能彻底根除,背后牵扯的利益链可想而知。
“皇爷爷这是……给我和二叔挖了个大坑?“朱瞻基苦笑。
“是给你们叔侄俩的考验。“朱高炽神色黯然。
本该是自己与朱高煦争雄,如今却要儿子冲锋陷阵。
这份愧疚,比任何责罚都更让他难受。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