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朱棣半倚龙榻，听着暗卫详述群仙酒楼风波。
随着讲述渐入高潮，他抚须的手愈发用力，嘴角笑意难掩。
永乐初年，他虽贵为天子，却也忌惮商贾大族根深蒂固的势力。
如今国力鼎盛，本就想试探大族底线，却苦于寻不到切口，没想到孙儿竟先一步出手。
“马家有何反应？“朱棣目光如鹰。
他清楚，马家丢了这么大的脸面，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暂未异动，但属下已在马家宅邸布下暗桩，稍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暗卫躬身回复，深知此事关乎皇室与大族的博弈，半点不敢懈怠。
“那小子......可有派人护着？“话刚出口，朱棣便觉多余。
朱瞻基半个时辰前已安全回宫，马家再胆大，也不敢在皇宫动他。
“殿下身边高手如云，倒不必担忧。“暗卫神色古怪。
他们查遍江湖门派，竟寻不到那些护卫的来历，偏偏个个武艺高强。
朱棣拿起案头早已备好的圣旨：“送去兵部。“
圣旨内容简单，嘉奖火器局掌印潘大人。
看似不提朱瞻基，却借着表彰缉拿鞑靼奸细之事，隐晦表达支持。
“陛下，此举恐将与马家彻底撕破脸，是否再斟酌？“
暗卫跟随朱棣多年，既是心腹，也是智囊，斗胆谏言。
“今非昔比！“朱棣猛地起身，龙袍翻飞，“商贾大族还想守着旧规矩？该变变了！“
他早有敲打大族之心，只是缺个契机。
如今木已成舟，只能顺势而为——权力场上，从来没有退路。
“明日早朝......“暗卫欲言又止。
他知道，明日朝堂必将掀起惊涛骇浪，弹劾朱瞻基的奏折会如雪片般飞来，更有人会劝阻嘉奖之事。
“早朝就是照妖镜。“朱棣冷笑，“正好看看，满朝文武究竟向着谁。这潭死水，也该搅一搅了！“
东宫书房内，朱高炽急得来回踱步：“你这混小子！我是让你敲打马家，没让你把事情闹这么大！马云程是什么人？马家未来的当家人！“
朱瞻基却气定神闲：“父王，难道任由他们壮大下去？“
“马家传承数百年，根深蒂固！先帝耗费心血，也只是维持平衡，你倒好，重伤马云程、查封酒楼......“朱高炽越说越急，额角青筋暴起。
朱瞻基却稳坐太师椅，丝毫不慌。
都到傍晚了，若皇爷爷震怒，早该有旨意传来。
没动静，便说明老爷子心里是默许的。
“父王，就算满朝弹劾又如何？“朱瞻基挑眉，“最终拿主意的，不还是皇爷爷？“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朱高炽瞬间哑口无言。
……
东宫书房里，朱高炽急得来回踱步，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他看来，儿子这一闹，怕是要得罪满朝文武。
可朱瞻基那句“最终拿主意的是皇爷爷“，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皇爷爷私下叮嘱过你？“
朱高炽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全然没了太子的威严。
朱瞻基无奈摇头。
朱高炽眼中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又泄了气般坐回椅子。
“虽说皇爷爷没明说，但身为帝王，岂能容忍朝堂上有这么多绊脚石？“朱瞻基慢条斯理地抿着茶。
这话让朱高炽陷入沉思。
可他还是忍不住埋怨：“就算要打破局面，也不该由你出头！万一失败......“
“风险与机遇并存。“朱瞻基站起身，目光坚定，“若此事成了，我离储君之位便更近一步，父王您亦是如此。“
话音刚落，王忠急匆匆跑进来：“太子爷！殿下！皇上刚下旨，嘉奖火器局掌印潘大人！“
朱瞻基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成了。“
“等等！“
朱高炽望着儿子打哈欠回房的背影，又急又气，“明日早朝凶险，你好歹准备准备！“
朱瞻基心里清楚，明日朝堂必将掀起惊涛骇浪。
但有皇爷爷的态度在，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定会保持沉默，跳出来弹劾的，必然是商贾大族的死忠。而这场风波，恰好能帮朱棣看清满朝文武的立场。
回到院落时，碧玉、青玉已备好了热水。
朱瞻基换上改良过的短打衣裤，刚要泡澡，门外传来禀报：“殿下，天三回来了。“
早在群仙酒楼冲突前，朱瞻基就命天三监视京城权贵动向。
接过情报单，他目光微凛——名单上的官员虽官职不高，却都身处要害部门，难怪朱棣迟迟不动商贾大族。
“情报网刚建，能查到这些已属不易。“天三面露愧色。
“今夜之内，摸清这些人最在意的东西。“朱瞻基神色冷峻，“明日早朝前，我要派上用场。“
这一夜，应天府表面平静如常，暗里却翻涌着看不见的波澜。
那些妄图在早朝上扳倒朱瞻基的权贵，此刻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
卯时三刻，晨雾未散。
朱高炽望着儿子穿戴整齐的玄色殿下服，眼底满是艳羡。
往日他也能身着明黄龙纹袍，昂首步入朝堂，可如今只能困守东宫。
“父王放心，我定会求皇爷爷收回成命。“朱瞻基整着玉带，目光坚定。
“休得胡来！“朱高炽慌忙摆手，“你根基未稳，万不可因我之事触怒圣颜。如今有一人能周旋朝堂已是万幸，若咱俩都失了自由......“
话音未落，王忠匆匆来报：“殿下，礼部左侍郎马廷玉求见！“
朱高炽神色骤变。
马廷玉虽非商贾大族本家，却是大族王氏的女婿，向来与东宫井水不犯河水。
他突然造访，必没好事。
“昨夜你做了何事？“朱高炽压低声音。
“不过在府中安睡罢了。“朱瞻基神色坦然，“时辰不早，父王先用膳，待儿臣下朝再叙。“
他自然不会告诉父亲，昨夜天三的人已悄然行动。
商贾大族势力盘根错节，若满朝弹劾，即便朱棣有心袒护，也难堵悠悠众口。
“殿下！殿下救我！“马廷玉冲进来时，官服歪斜，眼中布满血丝，“昨夜贱内与犬子在别院遭人掳走，院中遗落的断刃、护院用的精钢刀，分明是殿下府上......“
“马大人慎言！“朱瞻基挑眉，“这是要诬陷本王？“
马廷玉扑通跪地，涕泪横流：“在下不敢！只求殿下高抬贵手！早朝上......早朝上我必三缄其口！“
“朝廷本是言官谏政之地，“朱瞻基负手踱步，玄色披风扫过青砖，“拿着朝廷俸禄，却在御前装聋作哑？马大人这官，当得倒是轻松。“
马廷玉面如死灰。
一边是掌握妻儿性命的世子殿下，一边是将他从寒门提拔至此的王氏。
若公然倒戈，王氏岂会善罢甘休？
“男人行事，当有决断。“朱瞻基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马大人位居三品，再往上，王氏可还有余力相助？“见对方浑身一震，又轻飘飘补了句，“听说令堂久居别院，令夫人当真是贤德啊......“
话已挑明：王氏不过把你当棋子。
马廷玉望着朱瞻基离去的背影，冷汗浸透了官服。
晨钟响起时，他必须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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