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浓。
楚忘忧站在七星观的后院，右臂上的蛊纹已蔓延至肩胛，像一张狰狞的蛛网勒进血肉。他盯着掌心那片青鳞——边缘的刻痕仍在，只是染了血，变得模糊。
右眼...
他忽然握紧鱼鳞，尖锐的边缘刺入皮肉，疼痛让蛊毒暂缓了蔓延。
十年前，青霞派后山的寒潭边，苏枕雪也曾这样握着他的剑，在鱼鳞上刻下同样的痕迹。
这样，就算我化成灰，你也认得出来。
她的手腕上，还留着他剑穗扫过的红痕。
——唰！
窗纸突然破了个洞。
一根芦苇管悄无声息地伸进来，吐出缕缕青烟。楚忘忧闭气翻身，青霜剑横削——芦苇管齐根而断，窗外传来一声闷哼。
推窗时，只看到地上几滴黑血，蜿蜒向西北角的后山。
血滴尽头，是一口枯井。
（一）枯井·寒潭
井壁上刻着七颗星，天权位明显比其它六颗新。
楚忘忧剑尖轻挑，石板滑开，露出向下的石阶。霉味中混着一丝桂花香——像极了青霞派灭门前，膳房大娘蒸的最后一笼桂花糕。
阶梯尽头，是一潭死水。
不是记忆里映着蓝天白云的清澈寒潭，而是一汪泛着荧绿的幽暗深池。潭边七块黑石，六块上各绑着一人，额间钉着青铜钉，钉尾铸成星形。
第七块石头空着。
你的位置。
苏枕雪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换了身玄色劲装，发间簪着青铜簪，簪头是破军星的形状。
坐下，我取钉。
楚忘忧没动。
这是做什么？
续命。她指向潭水，每月朔望，必须以七星钉引寒潭阴气入体，才能压制同命蛊反噬。顿了顿，除非你想七窍流血而死。
潭水突然翻涌，浮起一具尸体——正是昨夜验货的廉贞。他的青铜面具裂成两半，露出布满紫斑的脸，右眼是个血窟窿。
文曲来了。
苏枕雪猛地推开楚忘忧。几乎同时，三枚透骨钉钉入他方才站立的地面，排成三角。
（二）文曲·弑师仇
暗处走出个拄铁杖的老者，杖头挂着串人指骨。
破军大人好眼力。他笑着露出满口黑牙，可惜教出来的武曲......是个废物。
铁杖点地，潭水炸开七道水柱。每道水柱里都裹着具浮尸，正是昨夜开棺的六煞。他们的左眼全部被挖空，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楚忘忧。
看清楚了？文曲的铁杖突然刺向楚忘忧左眼，这就是叛徒的——
——锵！
剑光比他的话更快。
青霜剑穿透铁杖机关，精准刺入文曲右眼。老头惨叫后退，杖头指骨串哗啦散落——每节指骨内侧，都刻着苏字。
我父亲的指骨......苏枕雪的声音骤然变调，你竟敢......
文曲狂笑着捏碎杖头机关，漫天毒砂罩向二人。楚忘忧旋身挥剑，剑气激起潭水成幕。毒砂遇水发出嗤响，却在落地前被银链卷住——苏枕雪的链剑不知何时已缠上文曲脖颈。
这一剑，她贴着老贼耳朵轻语，是替我父亲还的。
——咔嚓！
银链绞紧，头颅飞起。文曲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冲姿势，断颈喷出的血箭直射寒潭。潭水瞬间沸腾，浮尸们集体睁开剩余的眼睛！
楚忘忧的剑突然剧烈震颤。
那些眼睛......全是苏枕雪的模样。
别看！她被血染红的衣袖覆上他双眼，是摄魂术！
-
（三）子母蛊·真相
黑暗里，有冰冷的手指抚过他蛊毒蔓延的手臂。
剧痛骤减。
楚忘忧扯下衣袖时，看见苏枕雪正以唇舌吸出他伤口里的蛊虫。黑血顺着她下巴滴落，在石面上蚀出七星图案。
为什么救我？
她吐掉最后一口毒血，唇色乌紫：因为......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血里裹着细小的虫卵，......你中的是子蛊，我体内才是母蛊。
寒潭开始结冰。浮尸们被冻在冰层里，形成诡异的星图。楚忘忧抱起发抖的苏枕雪，发现她后颈的七星刺青正在渗血。
听好......她攥紧他衣襟，七煞盟要复活的不是人，是......
——轰！
冰面突然炸裂！
一只青铜巨手破冰而出，掌心镶嵌着七颗活人眼珠。每颗眼珠的瞳孔里，都映着楚忘忧不同年龄的脸。
终于来了。苏枕雪挣扎着站起，银链剑指向巨手，真正的......七煞盟主。
巨手五指张开，地面开始塌陷。楚忘忧在坠落瞬间抓住苏枕雪的手腕，她却反手将青铜簪刺入他掌心——与鱼鳞伤口重合。
寒潭底的......青鳞......
她突然发力，却不是推开他，而是借势纵身跃向青铜巨手。链剑如银龙出渊，在巨手掌心划出北斗七星！
楚忘忧——！她的声音在风里破碎，活下去......！
巨手合拢的瞬间，一道白影如蝶穿隙，苏枕雪竟从指缝间掠出，银链缠住楚忘忧的腰，将他甩向安全处。自己却被气浪掀飞，撞上岩壁。
楚忘忧疾冲过去，接住她下坠的身体。苏枕雪嘴角溢血，却勾起一抹笑：这次......我没死成。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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