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锁链声
锁链在动。
不是被风吹动的声响，而是某种庞然大物在地下苏醒时，铁索摩擦岩层的闷响。整座北邙山都在震颤，惊起无数寒鸦，黑压压地盘旋在血雾之上，却不敢靠近那道嫁衣身影半步。
楚忘忧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劫缘剑上的血线滚烫如烙铁，剑柄处竟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他的虎口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竟化作青铜色的蚂蚁，排成北斗之形向断崖爬去。
“别看剑！”
苏枕雪的银链突然缠上他的手腕，链梢沾着她左眼流下的血，在楚忘忧皮肤上灼烧出焦痕。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青铜化到肘部，五指关节处凸起细小的齿轮。
沈铃的笑声从血雾深处传来：“天工血脉遇到劫缘剑，就像干柴遇见烈火......”嫁衣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你以为李无双给你这把剑是为什么？”“
沈残的断刀突然暴起！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哨，纯粹以蛮力劈向连接嫁衣的青铜锁链。刀锋与锁链相撞的刹那，北邙山地底传来龙吟般的金属哀鸣，断刀崩出的缺口处，暗红锈迹组成文字：
“第三魂在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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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醉仙酿
山道转折处的老槐树下，摆着个落满灰尘的酒坛。
封泥上的指印已经干裂，但“李”字仍清晰可辨。楚忘忧拍碎泥封的瞬间，浓郁酒香中混进铁锈味——坛底沉着半枚青铜齿轮，齿缝里卡着截发黑的手指骨节。
“这是......”
苏枕雪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左眼齿轮逆旋出残影。鎏金色的瞳孔里闪过画面：暴雨夜，李无双割下自己左手小指，扔进沸腾的酒缸。缸中浸泡的婴儿突然睁开双眼，左眼鎏金，右眼青铜...
酒坛突然炸裂！
齿轮飞旋嵌入沈残的机械臂，精密咬合的瞬间，整条手臂浮现出北邙山地脉图。七处红点组成剑形，剑尖直指断崖下方。
“三魂引......”沈残的声音变得机械冰冷，“天工阁最恶毒的禁术。”他猛地将手臂插入地面，齿轮与地脉共振，“需要三个至亲之魂为引——”
山岩崩裂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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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地脉开
断崖塌陷成巨大的青铜漏斗。
漏斗底部的水晶棺里，躺着穿嫁衣的少女。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腕间八枚铃铛无风自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中人的面容，与苏枕雪有七分相似，与沈铃有三分神似。
“终于成熟了。”沈铃的嫁衣下摆突然裂开，伸出无数青铜触须，“我等了七世......”
触须刺向水晶棺的刹那，楚忘忧的劫缘剑后发先至！
这一剑毫无章法，像是醉汉踉跄挥出的胡乱劈砍。偏偏剑锋所过之处，血雾退散，锁链崩断。剑尖触及棺盖的瞬间，棺中少女突然睁眼——
左眼鎏金，右眼青铜。
“哥哥......”
少女的声音与苏枕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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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无双斩
锈剑破空而至。
李无双的身影在血雾中虚实变幻，这一剑看似歪斜，却精准斩断所有青铜触须。断须化作沙粒在空中组成谶语：
“醉眼观劫，方见真我”
“李！无！双！”
沈铃的嫁衣燃起青焰，火焰中浮现真实形态——由万千齿轮拼凑的青铜人偶，心口嵌着半面破镜。镜中倒映的竟是少年李无双持剑自刎的画面。
“你以为救得了他们？第八声铃......”
酒葫芦突然砸在楚忘忧剑上。酒液浸透血线，劫缘剑浮现新铭文——“斩镜”
剑光如醉汉蹒跚，却偏偏刺入沈铃心口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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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镜中局
镜碎刹那，所有人都看见真相——
三个苏枕雪站在镜中世界：
抚琴者左眼鎏金，银链者右眼青铜，抱婴者双目完好。
而她们脚下，踩着第七具穿嫁衣的尸骸。
“原来我们......”真正的苏枕雪突然扯断银链，尖锐链梢刺入自己左眼，“都是祭品！”
鎏金齿轮眼球被她生生剜出，掷向水晶棺！
眼球与棺中少女相撞的瞬间，北邙山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沈铃的青铜骨架分崩离析，露出心口插着的小木剑——正是当年李无双亲手雕刻的“劫缘”剑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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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残酒香
晨光穿透血雾时，水晶棺已化作青烟消散。
李无双醉醺醺地靠在老槐树下，锈剑挑着个青铜铃铛。铃铛在他指尖碎裂，飘出泛黄纸条：
“下次我请喝酒”
字迹娟秀，与沈铃笔迹截然不同。
苏枕雪看着自己逐渐褪去青铜色的双手：“所以沈铃她......”
“从来就没有沈铃。”李无双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只有不肯认命的三魂。”
他摇摇晃晃走向山路尽头，锈剑在青石上拖出零星火花。远处第七声晨钟惊起寒鸦，惊飞了楚忘忧剑梢的一滴残血。
血珠落地，开出一朵小小的青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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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血链缠心
沈铃的青铜骨架崩散成漫天沙尘，却在坠地前骤然收拢！沙粒凝成七条血色锁链，如毒蛇般缠住楚忘忧的四肢。锁链末端生出倒刺，刺入他青铜化的右臂，竟开始吸食鎏金色的血脉。
“忘忧！”
苏枕雪银链暴起，链梢的刀刃斩向血链。刀刃与锁链相撞的刹那，她突然看见锁链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都是“楚忘忧”，笔迹从稚嫩到苍劲，整整七世轮回的烙印。
“小心！”
楚忘忧突然反手抓住银链，借力腾空。劫缘剑划过诡异弧线，竟斩向自己右臂！青铜化的臂膀齐根而断，砸在地上化作一尊小塔。塔尖喷出血雾，雾中浮现沈铃癫狂的笑脸：“好个断臂求生的痴情种！”
苏枕雪接住坠落的楚忘忧，掌心触及他后背时摸到满手温热——他的脊椎正在青铜化，冰冷的金属纹路已爬上后颈。
“还记得听雪楼的梅花吗？”楚忘忧突然在她耳边低语，“你说要酿一坛埋百年的女儿红......”
他咳出的血珠溅在银链上，链节突然自行拆解，重组成一柄鎏金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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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折梅刃
三十丈外，李无双的锈剑突然发出龙吟。
苏枕雪福至心灵，鎏金短刃脱手飞出，刃身在空中分裂成七道寒光，每道寒光都裹着一片虚幻的梅花瓣。
“折梅七弄！”
沈铃的嫁衣突然凝滞——七瓣寒光钉住她的七处大穴，每片花瓣都映出不同景象：第一瓣是婴儿啼哭，第二瓣是少女抚琴......第七瓣赫然是李无双醉卧梅林的画面。
“不可能！”沈铃的青铜面容扭曲，“你怎会他的......”
话未说完，李无双的锈剑已至。这一剑毫无章法，像是醉汉随手掷出的酒坛，剑身打着旋儿削向她头顶凤冠。
“叮！”
凤冠坠地，露出满头青铜发丝。发丝如活蛇般缠住锈剑，却在触及剑柄时突然尖叫退缩——那里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雪”字。
“这剑柄......”沈铃的声音首次出现慌乱，“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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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梅林誓
记忆如潮水倒灌。
楚忘忧在剧痛中看见幻象：梅林深处，少年李无双跪在雪地里，将刻着“雪”字的剑柄递给红衣少女。少女割下一缕青丝系在剑柄，笑着说要等梅开七度便嫁他。
第七年冬，梅树尽数枯死。少女的心口插着劫缘剑，血染红了整片梅林。
“原来你恨的不是轮回......”楚忘忧突然开口，劫缘剑上的血线亮如旭日，“是等不到第八朵梅花。”
沈铃的青铜身躯突然龟裂，裂缝中涌出暗红液体。液体在空中凝成枯梅形状，每朵梅蕊都是一枚青铜铃铛。
“闭嘴！”七枚铃铛同时炸裂，声浪震得山石崩落，“你们懂什么永恒之痛！”
苏枕雪突然抱住楚忘忧的青铜身躯，额头抵住他后颈的金属纹路：“我懂。”
她的左眼齿轮突然飞出，嵌入楚忘忧脊椎的青铜裂缝：“因为我也在等......等一个人带我走出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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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双劫破
齿轮与青铜相撞的刹那，天降惊雷。
雷光中，李无双的锈剑突然褪尽斑驳，露出雪亮剑身。剑脊上浮现两行小字：
“劫缘相生”
“醉斩千秋”
他仰头饮尽葫芦残酒，剑势如泼墨挥毫。这一剑既无杀气也无锋芒，却让漫天血雾尽化梅雨。雨滴落在沈铃身上，每滴都映出当年梅林中的红衣少女。
“阿雪......”
沈铃的青铜面具突然碎裂，露出半张人类面容。残存的右眼流下血泪，泪珠坠地开出红梅。
李无双的剑停在少女咽喉前三寸，剑身映出自己早生的华发：“第八朵梅花，开了。”
山巅枯死的梅树突然抽芽，转眼花开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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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残香尽
梅香弥漫时，沈铃的青铜身躯已化作飞灰。
苏枕雪抱着渐渐恢复人形的楚忘忧，发现他后颈的青铜纹路凝成梅花形状。李无双的锈剑插在梅树下，剑柄青丝依旧。
“这是......”
“情蛊。”李无双醉倒在树根旁，“鎏金血与青铜魂相融，从此同生共死。”
沈残默默拾起地上那截断指，按在自己机械臂的缺口处。齿轮咬合声中，他望向远处晨光：“轮回破了。”
楚忘忧突然握住苏枕雪的手：“梅花开了，该酿酒了。”
山风拂过，吹落一地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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