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落
梅落无声。
楚忘忧看着掌心那滴血凝成的梅花,忽然觉得冷。
他的右臂已重新长出血肉,但后颈那枚青铜梅印仍在。苏枕雪说,那是情蛊的根,斩不断,也化不开。
“疼吗?”
苏枕雪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梅印。她的左眼空洞洞的,齿轮已给了楚忘忧,现在那里只剩一片漆黑。
“不疼。”楚忘忧握住她的手,“只是冷。”
李无双在梅树下翻了个身,酒葫芦倒在一旁,残酒渗进树根。他的锈剑插在土里,剑柄上的青丝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沈残站在崖边,断刀指向北方。
没有人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梅林之外,雾气渐浓,雾中传来铃铛声。不是青铜铃铛,而是孩童手腕上系的那种铜铃。
叮铃。叮铃。
“第八声铃响......”苏枕雪轻声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二、童
雾里走出一个孩子。
约莫六七岁,赤脚,手腕系着铜铃。她穿着鲜红的肚兜,眉心点着朱砂,怀里抱着一只白猫。
“大哥哥。”孩子仰头看楚忘忧,“我的猫丢了,你能帮我找吗?”
楚忘忧的劫缘剑突然震颤。
不是预警,而是恐惧——就像动物遇见天敌时的本能反应。他低头看那孩子,发现她的瞳孔是竖着的,像猫一样。
“猫不就在你怀里?”沈残冷声道。
孩子笑了:“这是上一只。”
她掀开白猫的肚皮,猫腹中空空如也,只有一枚青铜铃铛。铃铛里传出婴儿啼哭,与苏枕雪幼时一模一样。
“天工血脉,三魂七魄。”孩子轻抚猫头,“姐姐,你少了哪一魄?”
苏枕雪突然捂住耳朵。她的左眼窟窿里渗出黑血,血滴在地上,竟化作小小的青铜蜘蛛,飞快爬向孩子。
“啊,是‘惊魄’。”孩子踩碎蜘蛛,“难怪这么容易害怕。”
李无双不知何时醒了,锈剑横在孩子颈前:“沈铃,玩够了吗?”
孩子歪头:“谁是沈铃?”
她的脖子被剑锋割破,流出的却是金液——那是熔化的青铜,滴在地上,凝成七个字:
“我在塔顶等你们”
?三、猫
孩子消失后,白猫还留在原地。
它舔了舔爪子,突然开口:“她不是沈铃。”声音苍老得不像猫,“沈铃已经死了,死在第七世。”
楚忘忧的剑指向猫喉:“那你是什么?”
“我是‘记忆’。”白猫的尾巴扫过地面,尘土浮现画面——青铜塔顶,坐着个穿嫁衣的女人,正在梳头。她的头发是活的,每一根都在蠕动,发梢系着铃铛。
“沈铃死后,她的‘执念’化成了塔灵。”白猫跳上李无双的肩膀,“而你们杀的,不过是她留在人间的影子。”
苏枕雪盯着猫眼:“你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是帮你们。”白猫舔舔爪子,“我是帮自己——我吃够了她的记忆,想尝尝自由的味道。”
它突然扑向苏枕雪,猫爪按在她空洞的左眼上:“借你的‘惊魄’一用!”
窟窿里突然长出青铜齿轮,比原来的更精密,更冰冷。苏枕雪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白猫落地时已变成少女模样,赤足系铃,眉心朱砂如血:“现在,我有三魂七魄了。”
她转身走向雾中,声音飘回来:“塔顶见,各位。”
?四、舟
雾散后,梅林枯萎。
地上只剩一只白猫的干尸,和一条青铜小船。船身刻满符文,船头立着盏灯,灯芯是截断指——苏枕雪母亲的断指。
“骨舟渡魂......”李无双灌了口酒,“真是疯子。”
沈残的机械臂拆下一块甲板,露出齿轮结构:“船是活的。”
确实。青铜船在呼吸,船身一起一伏,像胸膛。楚忘忧碰了碰船帮,指腹沾上金液——和那孩子流的“血”一样。
“上船吗?”苏枕雪问。
没人回答。
李无双已经躺在船尾,锈剑当枕,鼾声如雷。
?五、河
骨舟自行驶入雾中。
雾越来越浓,最后变成血色。河面漂浮着残肢,偶尔有婴儿的手伸出水面,抓向船帮。
“忘川?”楚忘忧皱眉。
“不。”苏枕雪的左眼齿轮转动,“是沈铃的血脉长河。”
她指向远处——血河尽头,矗立着青铜巨塔。塔身缠满锁链,每根锁链都挂满铃铛。塔顶坐着个女人,长发垂到塔底,正用骨梳慢慢梳着。
白猫变的少女站在塔尖,朝他们挥手。
骨舟突然加速!
船头的灯灭了。
?六、塔
塔底没有门,只有一张嘴。
巨齿森然,开合间喷出腐臭气息。沈残的断刀劈向齿尖,刀身却被咬住!机械臂的齿轮疯狂旋转,终于撬开一条缝。
“进!”
众人冲入塔内,巨齿在身后闭合。黑暗中响起咀嚼声,像是塔在品尝断刀的滋味。
塔内是螺旋阶梯,台阶由头骨铺成,每个眼窝里都燃着绿火。李无双的锈剑挑起一团火,火中映出记忆碎片——
少年李无双跪在雨里,怀中抱着个婴儿。婴儿心口插着锈剑,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第一世的债......”李无双捏碎绿火,“该还了。”
?七、梳
塔顶没有守卫。
只有个女人在梳头。她的嫁衣褪色成灰白,长发铺满整个塔顶,发梢系着铃铛。梳子是白骨做的,梳齿间缠着青丝。
“来了?”女人没回头,“坐。”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母亲哄孩子入睡的语调。白猫少女趴在她膝上,正在玩一枚眼球——苏枕雪的“惊魄”。
楚忘忧的剑刺向女人后心!
剑尖距她三寸时,突然凝滞。不是被挡住,而是时间变慢了——剑锋一寸寸前进,像在粘稠的蜜里移动。
“别急。”女人终于转身,“先看看这个。”
她掀起嫁衣下摆。
没有腿,只有一团蠕动的青铜触须。触须中裹着个婴儿,正在吮吸自己的手指。
婴儿抬头,冲苏枕雪笑了:“娘亲。”
?八、真
苏枕雪倒退三步。
婴儿的眉眼与她一模一样,左眼鎏金,右眼青铜。女人温柔地抚摸婴儿:“你的‘惊魄’,她的‘天魂’,加上沈铃的‘执念’......”
“终于凑齐了。”
李无双的锈剑突然加速,刺入女人眉心!
没有血。
剑尖从她后脑穿出,带出一缕青烟。烟中浮现画面:当年梅林中,红衣少女将婴儿递给李无双,然后自刎。
“你骗我......”李无双的声音嘶哑,“你说会等我......”
女人轻笑:“是啊,我一直在等。”
她身体开始消散,青铜触须却缠向婴儿。婴儿尖叫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的齿轮结构。
“现在,轮到你们选择了。”女人的声音飘远,“杀她,还是养她?”
?九、择
婴儿爬向苏枕雪。
她的眼睛那么干净,那么无辜,小手抓住苏枕雪的裙角:“娘亲,抱。”
楚忘忧的剑悬在婴儿头顶。
沈残的断刀抵住婴儿后心。
李无双的锈剑垂在身侧,剑尖滴酒——他竟用酒洗剑?
苏枕雪跪下来,抱住婴儿。
“我选第三条路。”
她的左眼齿轮突然飞出,嵌入婴儿心口!婴儿惨叫一声,身体开始重组——齿轮与血肉融合,鎏金与青铜交织。
塔开始崩塌。
?十、生
坠落的瞬间,李无双抓住婴儿。
“她叫什么?”他问。
苏枕雪看着婴儿新生的眼睛——左眼是人瞳,右眼是齿轮:“沈......”
“沈忆。”楚忘忧接话,“回忆的忆。”
骨舟接住他们,驶出血河。身后,青铜塔沉入地底,最后一截塔尖上,坐着白猫少女。
她挥挥手,化作青烟消散。
?十一、香
岸上,梅林重开。
李无双把婴儿交给苏枕雪,自己拎着酒葫芦走向远处。他的锈剑不见了,或许留在了塔里。
“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喝酒。”
他的背影摇摇晃晃,渐渐消失在梅雪深处。
沈残的机械臂接住一片梅瓣,瓣上凝着血珠:“第八声铃响过了。”
楚忘忧看向怀中的婴儿——她正抓着他的手指,咯咯地笑。
梅香如酒,醉了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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