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酒
夜雨敲窗。
半壶冷酒摆在案几上,酒面映着烛火,微微晃动。
楚忘忧盯着酒中倒影——那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陌生的、带着醉意的面容。
“看够没有?”
酒中倒影突然开口,声音懒散,却字字清晰。
楚忘忧猛地抬头。
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青衫落拓,腰间悬着一柄没有剑鞘的锈剑。他的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半边胡茬凌乱的下巴,和一只握着酒葫芦的手。
那只手的虎口处,有一道陈年剑痕,形状像极了一枚铃铛。
“李......无双?”
“嘘——”
李无双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屋顶。
瓦片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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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铃影
楚忘忧的剑刚出鞘三寸,屋顶突然塌了。
不是被人踩塌的,而是瓦片自行融化,化作青铜液体倾泻而下。液体在空中凝结成七枚铃铛,铃舌是细长的剑形。
“七年了。”
铃铛里传出沈铃的声音,却比记忆里更加沙哑,像是金属摩擦。
“李无双,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李无双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溅出七朵梅花状的痕迹。
“躲?”他醉眼朦胧地笑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锈剑出鞘。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斩。
七枚铃铛同时静止,然后——
“叮”的一声,全部裂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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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恩怨
铃铛碎片落地,竟化作青铜沙粒,沙粒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年轻的李无双跪在青铜塔前,手中捧着一柄断剑。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穿嫁衣的少女,赤足踩在血泊里。
“第一世的我多天真啊。”
沈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嫁衣身影在房间里时隐时现。
“以为用七情为锁,六欲为钥,就能困住天下第一的剑客。”
李无双的锈剑突然刺向自己的影子!
剑尖没入地面的瞬间,整个房间突然翻转,众人跌入一段记忆碎片——
青铜塔顶,李无双的剑抵在沈铃咽喉。
“为什么选我?”年轻的李无双问。
嫁衣少女笑了,心口的七根琴弦自行崩断:“因为只有你的剑......”
“能斩断轮回。”
记忆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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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醉局
现实世界的房间恢复原状,只是墙上多了七道剑痕,排列成北斗形状。
李无双的锈剑插在中央天枢位,剑身嗡嗡震颤。
“现在明白了?”他拔剑归鞘,醉眼扫过三人,“这女人从来不是什么轮回者。”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齿轮,齿轮中央刻着“天工”二字。
“她是青铜塔的守门人,也是——”
齿轮突然裂开,里面掉出一截断指。
断指上戴着一枚熟悉的戒指。
苏枕雪猛地捂住嘴——那是她母亲的东西。
“第七世的祭品。”李无双轻声道,“每一世她都要吞噬一个至亲之人,才能维持轮回。”
沈残突然暴起,断刀斩向虚空!
刀锋所过之处,嫁衣身影浮现又消散,只留下一串刺耳的笑声:
“李无双,你以为揭穿真相就能赢?”
“别忘了......”
“第八世的铃铛已经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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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铃劫
天机阁外突然传来钟声。
不是寺庙的晨钟,而是青铜器碰撞的沉闷声响,一下,两下......整整七下。
每响一声,苏枕雪左眼的齿轮就转快一分。第七声钟响时,她的眼角流下血泪,血滴在地上,竟化作小小的青铜铃铛。
铃铛里传出婴儿的啼哭。
“这是......”楚忘忧的劫缘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指向苏枕雪心口,“你的......”
“妹妹。”苏枕雪惨笑,“我刚想起来,我有个双胞胎妹妹。”
李无双的酒葫芦突然炸裂,酒液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铃响七声,魂归塔顶”
他猛地抓住楚忘忧的肩膀:“听着,沈铃要的不是轮回......”
“是借八世血脉,重塑青铜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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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无双斩
嫁衣身影完全实体化的刹那,李无双的锈剑终于完全出鞘。
这一剑很慢。
慢到能看清剑身上的每一道锈迹,慢到能听见剑锋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
可就是这样慢的一剑,沈铃却躲不开。
剑尖刺入嫁衣心口的瞬间,整个天机城的时间突然静止。雨滴悬在半空,火把的火焰凝固成血红色琥珀。
唯有那柄锈剑仍在向前。
“知道你为什么永远赢不了我吗?”
李无双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醉意全无。
“因为你算尽天机,却算不懂......”
“醉汉的剑,从来不讲道理。”
剑锋彻底贯穿嫁衣,时间恢复流动。
沈铃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时刻却露出诡异的微笑:
“可惜啊......”
“你斩的只是第七世的影子。”
“真正的我,早在第一世就......”
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嫁衣落地,里面裹着一枚小小的青铜铃铛,铃舌是半截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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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新局
黎明将至。
李无双捡起那枚铃铛,随手抛给楚忘忧:“收好,这是下一个局的钥匙。”
他的背影摇摇晃晃走向城门,锈剑在腰间叮当作响。
“等等!”苏枕雪突然喊道,“你和我母亲......”
李无双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举起酒葫芦摇了摇:
“旧债已清,新局刚开。”
“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喝酒。”
晨光中,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唯有最后一句随风飘来:
“对了,小心第八声铃响......”
“那丫头最喜欢在酒里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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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断指谜
晨雾未散。
楚忘忧盯着掌心的青铜铃铛,断指上的戒指在曦光中泛着幽蓝。他忽然翻转戒面,内侧刻着极小的“天工”二字,与苏枕雪左眼齿轮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不是你母亲的戒指。”沈残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是沈铃的嫁妆。”
他撕开左臂衣袖,露出狰狞的齿轮结构——最中央的轴承上,赫然套着另一枚相同的戒指。
苏枕雪踉跄后退:“所以当年被献祭的......”
“是双胞胎中的姐姐。”李无双的声音从雾中飘来,人却不见踪影,“姐妹俩一个继承天工血脉,一个继承青铜塔魂。”
雾里突然飞出半片碎瓷,精准地击中铃铛。瓷片上沾着酒渍,组成了一个箭头形状,指向北方。
“醉鬼的提示。”楚忘忧收剑入鞘,“看来我们得去趟北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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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北邙雾
北邙山的雾气终年不散。
三人沿着瓷片指引的方向,来到一处断崖前。崖壁上嵌着七口青铜棺,排列成北斗状。最末一口棺材的盖子斜开着,里面铺着褪色的嫁衣。
“第七世的葬身处。”苏枕雪指尖发颤,“所以前六世......”
沈残的断刀突然插入崖壁缝隙,用力一撬——
六口棺材同时开启,每口棺内都摆着一件染血的婴儿襁褓。襁褓心口位置,钉着七寸长的青铜钉。
楚忘忧的劫缘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柄处的血线蔓延到剑尖,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星图——
星图中央,有个被七根锁链束缚的婴儿虚影。
“不是双胞胎。”楚忘忧剑锋轻挑,虚影翻转,露出后背的烙印,“是三魂一体。”
烙印形如青铜塔,塔尖刺入婴儿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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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魂局
山雾突然变成血红色。
李无双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这次近在耳畔:“天工血脉分三魂——记忆魂、因果魂、轮回魂。沈铃那丫头抽走了苏丫头的轮回魂,炼成青铜塔的钥匙。”
一只酒葫芦从雾里抛出,楚忘忧接住的瞬间,葫芦裂开,里面掉出半张泛黄的婚书。
新郎的名字被血污遮盖,新娘处赫然写着:
沈铃、苏枕雪
同一行字迹,两种笔锋。
“原来如此。”苏枕雪突然笑了,笑得凄然,“我母亲和沈铃......”
“本就是同一个人分裂出的两魂。”
山风骤烈,吹散血雾。
断崖对面不知何时多了道嫁衣身影,赤足踩在虚空,腕间八枚青铜铃铛无风自动。
“错了。”沈铃的声音空灵如铃,“我们三个......”
“从来都是一体的。”
她掀起嫁衣下摆——
裙下没有双腿,只有无数青铜锁链,连接着北邙山深处的地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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