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薄雾漫过演武场时,沈昭的算珠卡住了北衙军的军饷账册。
过去三年,你们每月虚报三百石粮草。她将算盘推给跪地的军需官,亏空部分进了谢家私库,对吗?
军需官额角渗汗,突然暴起夺刀。寒光未至,一柄银簪已穿透他手腕——簪尾刻着萧烬的私印。
娘娘好手段。北衙统领韩铮抱剑冷笑,但凭一本烂账就想收编我们?他靴尖碾碎算珠,兄弟们只认虎符,不认女人。
沈昭抚过虎符裂痕,那是昨夜爆炸中为萧烬挡箭所留:那就换个你们认的。她突然掀开校场草席,腐臭冲天而起——三十具药人尸体排列成阵,心口虿字烙痕渗着青绿黏液。
韩统领七日前率部剿匪,归营后高烧三日。她刀尖挑起药人臂甲,认识这个吗?
韩铮瞳孔骤缩。药人甲胄内侧的蛇纹,与他剿匪所获的战利品一模一样。
谢家余孽用菌丝操控山匪,你们杀的从不是贼寇——沈昭将尸液泼向韩铮,而是被挟持的流民!
校场哗变在即,裴青崖的琉璃瓶突然炸开。青霉菌雾笼罩全场,士兵们咳出黑血,腕间浮现与药人相同的脉络。
看来韩统领也中招了。裴青崖把玩着染菌的箭簇,要解药吗?
条件?韩铮牙关渗血。
我要三百精兵试种牛痘。沈昭展开瘟疫防治图,三日后,你会跪着献上虎符。
辰时·御书房
沈昭推开殿门时,浓重的血腥气刺得她喉头一紧。
萧烬半倚龙椅,心口的菌丝已蔓延至颈侧。他脚边堆满染血的奏折,朱批字迹从凌厉渐趋涣散:…准…诛九族…
寒食散压不住蛊毒了。她扯开他衣襟施针,为什么不告诉我子母蛊的事?
萧烬擒住她手腕,将虎符按进她掌心:孤死了,你正好…咳…肃清朝堂。菌丝突然暴长,他反手挥剑斩向心口,被沈昭用算盘架住。
想用死解脱?她拔下金钗刺入菌丝根部,当年在虿盆啃砖头活下来的萧烬,如今要当逃兵?
龙椅扶手被捏出裂痕。萧烬突然将她拽进怀里,染血的唇擦过耳际:你怎知…孤不是想拉你陪葬?
菌丝如活物缠上沈昭脚踝。她反手抽出他袖中匕首,精准剜除自己腕间腐肉:凭这个。带血的子蛊落在奏折上,共生契约早被我换了。
萧烬瞳孔震颤。沈昭举起琉璃瓶,瓶中子蛊正吞噬母蛊残骸:裴青崖用青霉菌重构了蛊虫基因,现在——她将匕首塞进他掌心,要死要活,你自己选。
殿外忽然传来云雀的哭喊。两人冲出门时,三百接种牛痘的士兵正在自焚,焦臭味中飘着龙涎香——与谢衡谋反时用的砷雾配方一致。
姑娘快走!云雀满脸烟灰,韩铮叛变,药人…药人全活了!
午时·朱雀门
沈昭的解剖刀卡在药人脊椎时,看见了城楼上的韩铮。
没想到吧?他踩碎牛痘药瓶,谢家主给的才是真解药!
不,你错了。沈昭甩去刀上菌丝,你体内的是裴青崖特制菌种,现在…她吹响银哨,韩铮突然跪地呕出大团青霉,该发作啦。
药人群骤然倒戈。沈昭踏着菌丝登城,却见萧烬立在烽火台边,脚边躺着谢琳琅的无头尸身——颈口菌丝蠕动,正缓缓长出新的头颅。
真恶心。萧烬挥剑斩断菌丝,谢家连死人都不放过。
但有用。沈昭将火药粉撒入烽火,劳烦陛下当回诱饵。
爆炸声响彻云霄时,萧烬扣住她后颈按在箭垛上:你换了共生蛊,却还来救我?
错。沈昭咬破他指尖,我需要一个不会死的实验体。她将染血指尖按在谢琳琅尸身上,比如研究菌丝复活的原理。
菌丝突然暴起缠绕二人。萧烬斩断束缚的刹那,沈昭看见他颈侧菌丝消退:果然,你的血是抗体。
残阳如血时,北衙军重归虎符之下。沈昭回到御书房,发现萧烬正在焚烧奏折。火光中,他心口的菌丝彻底消失,只余一道疤:孤改主意了。
他扔来染血的科举章程,在女子当佩剑旁添了新注:
持剑者需通刑律——明日开考,你监场。
沈昭抚过未愈的腕伤。共生契约的灼痛早已消散,却有什么在血脉里悄然疯长。
沈昭低头凝视着科举章程上的字迹,心跳隐隐加快。她缓缓抚过纸面,指尖掠过“持剑者需通刑律”几个字,血脉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悄然疯长。她明白,萧烬这一笔不仅是对她的试探,更是对整个朝堂的宣战。
翌日,京城的贡院外人声鼎沸,众生瞩目。刑律试题首次列入科举,引发了文官士族的强烈反弹。沈昭站在监考席上,感受着那一道道或愤怒或讥讽的目光,平静地宣读考题——
“设一案:兵部尚书之子于城郊设私牢,囚禁百姓试毒,所用毒物来源不明,疑涉军中制药司。请依大理律、军法与太医院条律裁断。”
一石激起千层浪,考场内瞬间炸开了锅。士族子弟面面相觑,寒门考生则暗自思忖。沈昭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贡院墙角的一道身影上——谢琳琅。
她活了过来。
或许“活”并不是准确的词。谢琳琅的气息诡异而冰冷,她戴着薄纱斗笠,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在嘲弄,又似是在等待。
沈昭眯起眼,视线扫过她的指尖——上面缠绕的细丝微微蠕动,像是菌丝,又像是某种寄生虫。
“真是个好题。”谢琳琅轻笑,声音如夜风拂柳,透着森寒的意味。
“你该死的。”沈昭压低声音。
“但我活着,不是吗?”谢琳琅缓缓迈步,掠过沈昭身旁时,低声道,“而你,正在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沈昭的指尖微微蜷缩。她知道,今日之后,整个朝堂将不复平静。
——
“世家子弟已联名上书,请陛下废除刑律入科举。”
御书房内,韩铮跪地,脸色阴沉。
萧烬懒懒倚在龙椅上,手指轻叩着扶手,目光幽深。
“你怎么看?”他看向沈昭。
沈昭将谢琳琅的卷宗摊开,目光冷冽:“她复活了。并且……不是单纯的复生,而是借尸还魂。”
萧烬的眸色微动。
“她在等一个机会。”沈昭继续道,“只要我们露出破绽,谢家余孽就会借她的手,把朝堂掀个底朝天。”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烬缓缓起身。
沈昭眸光微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夜色如墨,天牢中弥漫着霉湿的气息。
韩铮被铐在石柱上,抬眼望向缓步而来的沈昭。
“你赢了。”他嗓音嘶哑。
沈昭垂眸,拨弄着一根细长的银针:“不,我只是让你看清,你真正效忠的人是谁。”
韩铮冷笑:“虎符在你手上,但北衙军的忠心未必。”
沈昭缓缓蹲下,目光沉静如湖:“那就看看,明日大朝会上,你的兵,会不会跪。”
韩铮的笑意僵在唇角。
沈昭缓缓起身,转身离去,身后的牢门“砰”地一声关上,沉重得像是落下一道生死的分界线。
——
次日。
金銮殿上,萧烬端坐龙椅,目光冷漠地扫视群臣。
“科举改制,势在必行。”他声音不疾不徐,“谁反对?”
众臣噤若寒蝉。
片刻后,韩铮缓步踏入大殿,单膝跪地,将虎符高高举起。
“臣,愿效忠。”
沈昭微微勾唇。
风暴,才刚刚开始。
沈昭指尖抚过谢琳琅的卷宗,突然停在一处细微的菌丝纹路。她猛地抬头,与谢琳琅斗笠下的目光相撞的刹那,贡院大门轰然洞开。
陛下驾到!
萧烬的玄色龙袍掠过门槛,腰间玉佩与沈昭的银簪同时发出清响。他驻足在谢琳琅身侧,指尖轻点她腕间菌丝:本王倒要看看,这具借来的皮囊能撑多久。
谢琳琅的笑声像碎冰坠入深潭:萧王何必装作不知?那夜朱雀门的菌丝,可是你亲手喂给我的。
沈昭瞳孔骤缩。她想起爆炸时萧烬斩断谢琳琅颈间菌丝的瞬间,那些蠕动的触须分明在吸吮帝王之血。
考!萧烬的龙椅尚未坐热,沈昭已高声宣读第二题:某医官私藏前朝秘方,用活人试药酿成瘟疫,然其子持虎符强行调动军医。请析军法与医典冲突之解。
考场哗然如沸。谢琳琅的斗笠突然裂开,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她脖颈处的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却在触及锁骨时诡异地消退。
有趣。沈昭的算珠在掌心铮鸣,借尸还魂需要活人精血,谢琳琅的皮囊里,藏着谁的魂魄?
夜色漫过宫墙时,沈昭在御书房展开瘟疫地图。萧烬的剑尖点在金陵城最密集的菌丝纹路上:谢家在城南码头埋了三船菌种,就等你科举改制引发朝局动荡。
所以要借刀杀人。沈昭将韩铮的审讯图与谢琳琅的菌丝图叠合,让世家以为能借瘟疫扳回一局,却不知
他们的虎符早被我换成空壳。萧烬的剑锋突然转向她腕间疤痕,你换共生蛊时,为何不取我心口的母蛊?
沈昭的簪子挑开他衣襟。月光下,那道愈合的菌丝疤痕正泛着奇异的金芒:因为萧王的血,能中和青霉菌。
话音未落,云雀撞开殿门:不好了!谢琳琅带药人冲进贡院,说要验看考卷!
金銮殿上,谢琳琅的斗笠碎成齑粉。她站在百官尸骸间,脚下是韩铮的虎符——此刻正在她掌心化作青烟:沈昭,你以为换蛊能困住我的魂?萧烬的血里,可藏着比青霉更古老的解药?
萧烬的剑锋凝着寒霜:你不是谢琳琅。
是啊,她突然扭头,露出后颈新鲜的虿字烙印,我是谢家三十年前献祭的祭司。她指尖的菌丝突然暴长,穿透三名御前侍卫的咽喉,而你,萧烬,才是真正的容器。
沈昭的刀光与菌丝同时绞杀而来。谢琳琅的斗篷炸裂,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菌丝巢穴——每个巢眼都闪烁着虎符的纹路。
原来如此。萧烬的剑锋突然转向沈昭腕伤,你让谢琳琅借尸还魂,是为找出所有被谢家操控的虎符?
不,沈昭咬破指尖抹在谢琳琅额间,是为让你的抗体觉醒。菌丝触到她血迹的瞬间,整座大殿的菌丝纹路突然逆向流动,谢琳琅的斗笠重新合拢,露出内侧的萧氏私印。
共生蛊的契约里,藏着你的王族血脉。沈昭将染血的虎符塞入萧烬掌心,现在,该用你的血,浇灭这场瘟疫了。
晨光穿透云层时,沈昭站在瘟疫中心的码头。萧烬的血珠滴入菌种池的刹那,整条江面泛起金红波纹。谢琳琅的斗笠在漩涡中翻滚,最终化作一片青灰蝶翼。
你早知虎符是假的。萧烬扯出嘴角的血渍,心口的菌丝疤痕正在脱落,露出下方若隐若现的龙纹。
沈昭的簪子挑起一片蝶翼:谢家三十年的虎符,都刻着虿尾纹。她突然按住他手腕,但萧王的抗体,比想象中更特别。
怎么特别?萧烬的血滴在蝶翼上,竟腐蚀出沈字纹样。
你的血,沈昭的指尖抚过他掌心的婚书旧疤,会记住所有与我共生的人。
远处传来钟声,三百名接种牛痘的北衙军押着谢家余孽走来。韩铮的虎符在阳光下闪烁,这次刻着沈昭的算珠纹路。
看来科举改制,萧烬的剑尖挑起韩铮的将印,得加考一门菌丝学了。
沈昭的簪子突然震颤。她望向谢琳琅化蝶的方向,那里正升起一缕青烟,形如龙首,尾部却缠绕着虿纹。
还没完。她将染血的科举卷宗塞进萧烬怀中,真正的考题,才刚刚开始。
随着晨光逐渐驱散夜色,沈昭与萧烬并肩站在码头上,望着江面逐渐平静,那些由谢家精心培育的菌丝在萧烬的血液作用下,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却又在转瞬之间化为无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是胜利的喜悦,也是对未知挑战的警醒。
“沈卿,”萧烬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的布局环环相扣,连朕也不得不佩服。”他手中的虎符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不再是简单的军事象征,而是他们共同对抗黑暗势力的纽带。
沈昭微微一笑,簪子在发间轻轻摇曳,她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的平静,看到更远的未来。“陛下,这只是开始。科举改制,刑律入试,必将触动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必须步步为营。”
“朕知道。”萧烬点头,目光坚定,“但改革势在必行,朕愿与你并肩作战,哪怕前路荆棘密布。”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云雀匆匆而来,面色凝重。“陛下,沈大人,科举考场外聚集了大量士族子弟,他们要求废除新科考题,恢复旧制。”
沈昭眉头微皱,心中早已料到会有此局面。“看来,他们比我想象中更加迫不及待。”她转向萧烬,“陛下,是时候展现您的决心了。”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萧烬高坐龙椅,面对着满朝文武,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科举改制,旨在选拔真正有为之士,而非仅凭出身。刑律入试,是为了让未来的官员们明白,律法之下,人人平等。任何试图阻挠改革者,都将视为对国家未来的威胁。”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但更多的是对萧烬决心的敬畏。沈昭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昭与萧烬携手,一方面推动科举改制顺利进行,另一方面则秘密调查谢家余孽的动向。他们发现,谢琳琅虽然已化为青灰蝶翼,但她的灵魂似乎并未彻底消散,而是以一种更为隐秘的方式,继续操控着那些被菌丝感染的尸体,企图复仇。
与此同时,萧烬的抗体之谜也逐渐浮出水面。沈昭在研究中发现,萧烬的血液中不仅含有能够中和青霉菌的特殊物质,更蕴含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与萧氏王族的血脉紧密相连,能够影响甚至控制菌丝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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