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撞破寂静时，沈昭正用银簪尖蘸着药汁在地上列公式。
昨夜替萧烬解的毒，残留物在青砖缝隙析出淡蓝结晶。她以簪为笔，将冷宫窗棂透进的月光切割成几何光斑，硝酸钾与蛇毒的分子式在尘埃中浮沉——这不该出现在架空王朝的化合物，让她想起原主记忆里谢家那座终年白雾缭绕的药庐。
咣！
朽木门突然被撞开，两个太监拖进个草席卷。浓重的腐臭瞬间撕碎化学公式，沈昭掩鼻后退，袖中算盘珠已滑到指尖。
娘娘万安。领头太监阴阳怪气地笑，露出镶金的犬齿，陛下赏您个玩意儿解闷儿。
草席展开的刹那，沈昭的胃猛地抽搐。
一具半腐女尸蜷缩如婴孩，蛆虫从她空洞的眼窝爬进爬出。最诡异的是腐肉下的骨骼——本该森白的腿骨上，竟生着藤蔓状墨绿纹路。
牵机毒入髓的尸首，埋在冷宫井下整十年了。太监靴尖碾过尸体手指，陛下说，若娘娘能算出她怎么死的…
他突然惨叫。
沈昭的算盘珠嵌进他膝窝，趁众人慌乱时，她已扑到尸身旁。腐尸右手紧攥成拳，指缝露出半片泛黄纸角——是张被血浸透的药方，字迹竟与昨夜萧烬毒发时她匆匆一瞥的奏折批红相同。
滚出去。沈昭背对众人撕开药方，告诉萧烬，我要三斤陈醋、一坛烧酒，还有…
陛下名讳也是你能…
以及七日前太医院所有问诊记录。她掰开尸体的下颌，喉骨处细密的裂痕让瞳孔骤缩，两个时辰后若见不到，我就把这具尸体拖到宣政殿，让百官看看天子脚下养出什么蛆虫。
太监们连滚带爬地逃了。
沈昭就着月光展开药方残片。景和三年，慈安堂的朱印下，赫然列着砒霜、断肠草与…青霉菌？她指尖发颤。这个连青霉素都没发明的朝代，怎么会有人提取霉菌入药？
娘娘…不，姑娘！
怯生生的呼唤从梁上传来。沈昭抬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十四五岁的小宫女倒挂在房梁，裙摆沾满蛛网，手里还攥着半块硬馍。
奴婢云雀，给您送过馒头的！少女翻落在地，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刚偷听到他们要往酒里下毒，您千万别喝！
沈昭凝视她袖口的褐色药渍：你懂药理？
我娘是浣衣局的婆子，常教我看…云雀突然噤声。廊外传来脚步声，比常人迟缓，却每一步都踏在心跳间隙。
萧烬披着狐氅跨进门坎，苍白的脸隐在阴影中，目光扫过尸体时嗤笑出声：谢家连十年前的老骨头都刨出来了。
死者女性，35到40岁，身高五尺一寸。沈昭将药方按在尸体胸口，生前长期接触重金属，导致骨骼异变。真正死因是喉骨粉碎，凶器…
她忽然抓起萧烬的手。
你做什么！侍卫的刀同时出鞘。
指节第二凸起处有陈旧性骨痂。沈昭比对着尸体喉骨裂痕，凶手惯用右手，握匕首的姿势与你七年前一致——陛下，这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吗？
死寂中，萧烬的袖箭抵上她眉心。沈昭却仰头笑了：愤怒时瞳孔扩张0.3毫米，体温上升0.5℃，但杀气比昨夜减弱47%…你在害怕。
箭尖猛然调转，穿透尸体右肩。腐肉飞溅到沈昭脸上时，她看到尸身肩胛处浮现暗红胎记——与萧烬后颈的龙纹刺青一模一样。
先帝乳母顾氏，景和三年因私通敌国被处决。萧烬甩袖转身，狐氅扫过尸体的脸，你最好算出些孤不知道的。
沈昭抹去脸上的腐液，药方残片在掌心攥成团。那上面除了药名，还有一行小字：
子时三刻，禁苑药人坊。
沈昭望着萧烬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低头看了看掌心被攥成团的药方残片，那上面“子时三刻，禁苑药人坊”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的思绪。
云雀见状，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手里还紧握着那块硬馍：“娘娘，那…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沈昭回过神来，将药方残片妥善收好，轻声道：“云雀，你做得很好。不过，以后别叫我娘娘了，就叫我沈昭吧。”
云雀愣了愣，随即憨憨地笑了：“哎，沈昭，那…那咱们现在去药人坊吗？”
沈昭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得先准备些东西，晚上再去探个究竟。”
说罢，她转身走向屋内，开始收拾起一些必要的工具。云雀也忙活起来，帮忙整理着。两人心中都明白，这药人坊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很可能与萧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已到了傍晚。沈昭换了一身便装，云雀也打扮得像个普通的小宫女。两人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冷宫，向着禁苑的方向摸去。
禁苑，作为皇宫中的一片禁地，平日里鲜有人迹。此刻，夜色朦胧，月光稀薄，更添了几分阴森之感。沈昭和云雀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树林间，生怕惊动了守卫。
终于，她们来到了药人坊的所在地。那是一座看似废弃已久的院落，院门紧闭，周围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沈昭轻轻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示意云雀跟紧自己。两人踏入院内，只见四处都是破败的药炉和散落的药材。沈昭环顾四周，心中暗自警惕，这地方看似荒废，却说不定暗藏玄机。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沈昭的注意。她迅速拉着云雀躲到一旁的草丛中，只见一个黑影在月光下匆匆走过，手里还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沈昭心中一动，示意云雀在此等候，自己则悄悄跟了上去。她尾随那个黑影，来到了一间看似仓库的房间前。黑影推开门，走了进去。沈昭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无人，也悄悄溜了进去。
屋内昏暗无比，只有几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沈昭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这黑暗的环境。只见那个黑影正将怀里的包裹放在一张桌子上，开始拆解起来。
沈昭悄悄靠近，定睛一看，那包裹里竟然是一具孩童的尸体！她心中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黑影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继续摆弄着那具尸体。
沈昭强忍住恶心和恐惧，仔细观察着黑影的动作。只见他从一旁拿起了一些奇怪的药粉和器具，开始在那孩童的尸体上做着什么。沈昭心中明白，这黑影很可能就是在进行某种试毒的实验。
她突然想起萧烬幼时曾被试毒的传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难道这药人坊就是当年萧烬被试毒的地方？而这个黑影，又是否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正当沈昭沉思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她心中一紧，迅速躲到了一旁的柜子后面。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人厉声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黑影显然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只是在做实验…”
“实验？哼！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大忌！这药人坊是皇室的秘密所在，岂是你能随便乱闯的？”为首的黑衣人怒喝道。
黑影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哼！这次就饶了你！不过，你若再敢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黑影带走。沈昭趁机悄悄溜出了房间，与云雀会合后，迅速离开了药人坊。
回到冷宫后，沈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回想起在药人坊见到的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那孩童的尸体、黑影的试毒实验、以及黑衣人的出现……这一切都似乎与萧烬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云雀见沈昭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沈昭，你在药人坊看到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的？”
沈昭叹了口气，将药人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云雀。云雀听完，也吓得脸色苍白：“那…那萧烬他…他会不会就是当年被试毒的那个孩子？”
沈昭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们已经有了线索，接下来就是要查清楚这药人坊的底细，以及它与萧烬之间的关系。”
说罢，她拿起笔，在纸上勾勒出药人坊的地图和黑影的相貌特征。她决定，明日一早，便要将这些线索交给萧烬，看看他作何反应。
然而，就在沈昭准备就寝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云雀慌忙跑去开门，只见一个太监站在门口，神色慌张地说道：“沈…沈昭姑娘，不好了！太医院出事了！”
沈昭心中一紧，迅速穿好衣服，跟着太监匆匆赶往太医院。当她赶到太医院时，只见一片混乱。太医们忙得团团转，病人们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沈昭拉住一个太医问道：“怎么回事？太医院怎么突然这么乱？”
太医焦急地说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有好多病人出现了相似的症状，高烧不退、咳嗽不止…我们怀疑是瘟疫！”
瘟疫？沈昭心中一惊。她深知瘟疫的可怕之处，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而此刻的太医院，显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瘟疫的源头和传播途径，才能有效地控制疫情。
正当她准备深入调查之际，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那是裴青崖，他身穿一身官服，神色凝重地正与太医们商议着对策。
沈昭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打招呼：“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青崖见到沈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沈昭？你怎么也在这里？太医院出了瘟疫，我正和太医们商量对策呢。”
沈昭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对了，裴大人，你有没有听说过青霉菌？”
裴青崖愣了愣：“青霉菌？那是什么？”
沈昭心中一沉，她原本以为裴青崖作为太医院的佼佼者，应该会知道青霉菌的存在。然而现在看来，这个朝代似乎还没有人发现青霉菌的妙用。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裴青崖：“裴大人，我在冷宫的一具尸体上发现了青霉菌的痕迹。而且，那具尸体与太医院的一些病人似乎有着某种联系。我怀疑，这瘟疫可能与青霉菌有关。”
裴青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真的吗？沈昭，你快带我去看看那具尸体！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瘟疫的源头！”
说罢，他拉着沈昭的手，匆匆赶往冷宫。两人来到停放尸体的地方，裴青崖仔细地检查着那具尸体上的青霉菌痕迹，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沈昭，你说得没错。这青霉菌很可能就是瘟疫的源头。不过，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和实验，才能确定它的具体作用和传播途径。”裴青崖说道。
沈昭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不过，裴大人，这青霉菌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诉太多人。毕竟，现在太医院已经够乱了，如果再把这件事情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裴青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件事情，就我们两个人知道就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控制瘟疫的方法，拯救那些无辜的病人。”
说罢，两人开始紧锣密鼓地研究和实验起来。他们深知，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然而，就在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进来：“沈昭姑娘、裴大人，不好了！萧烬陛下他…他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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