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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玉劫 第二十四章 夜磨

小说:残玉劫  作者:山月记梦  回目录  举报

玉烟攥着两块玉珏退到槐树背面,树根虬结处果然藏着半人高的地洞。腐土气息混着槐花香涌出来,她将父亲那枚怀表贴在胸口,表链上的银坠子硌得生疼。表盘背面1915的字样泛着幽光,指针卡在七点零七分。

密道里渗着阴冷水汽,玉烟摸黑爬行时,总感觉有东西在舔她脚踝。碎玉散发的青光勉强照亮前方三尺,洞壁布满细密牙印,像是被无数幼兽啃噬过。爬出洞口时,月光正照在村长家的青砖院墙上,瓦当滴下的露水带着铁锈味。

姑娘怎么在此处?

苍老声音惊得玉烟险些摔落墙头。村长拄着黄杨木拐杖站在月洞门前,长衫下摆沾着新鲜泥点。他身后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提着灯笼的手指缺了小指——正是井底那个女孩。

我...我迷路了。玉烟将碎玉藏进袖袋,腕间银镯与少女的碰出清响。父亲曾说这是江家祖传的辟邪镯,此刻却烫得像烙铁。

村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拐杖敲在青石板上:既是迷途,便暂住西厢房罢。他转身时脖颈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阿萝,带客人去歇息。

唤作阿萝的少女提着灯笼引路,缺指的手掌在纱罩上投出畸形的影。穿过天井时,玉烟瞥见东厢房窗纸透出猩红光晕,像是有人举着灯笼在屋内转圈。夜风卷来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某种熟悉的草药香——是父亲书房常备的止血散味道。

阿姊当心门槛。阿萝突然回头,灯笼映得她瞳孔泛着猫眼似的幽绿。西厢房的门轴吱呀作响,床帐上积着厚厚的灰,铜镜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

玉烟摸到枕下硬物,抽出来竟是半本残破的《千金方》。书页间夹着张泛黄药方,字迹与父亲的手札极其相似,只是最后一味药被血渍污得看不清。窗外传来嚓嚓的磨刀声,她掀开窗棂缝隙,见后院亮着盏油灯,村长正在石磨旁磨柴刀。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玉烟摸到门边,发现阿萝的绣鞋还停在台阶下——鞋尖朝着石磨方向,鞋底沾着暗红碎屑。她赤足踩过冰凉的石板,血腥味愈发浓烈,混着某种甜腻的腐香。

柴房铁链哗啦作响。玉烟贴着潮湿的砖墙挪近,从破窗窥见村长正将一具剥皮牲畜吊上房梁。那东西还在抽搐,露出森白肋骨,伤口边缘呈锯齿状——分明是人齿啃咬的痕迹。

第七个。村长割开牲畜喉管,黑血汩汩流进陶瓮。他从怀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的药粉遇到血沫腾起紫烟,明日醮祭用的血酒就成了。

玉烟后退时踩断枯枝,柴房内的磨刀声戛然而止。油灯突然熄灭,她转身欲逃,却撞进个冰冷的怀抱。阿萝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缺指的手攥着把生锈剪刀:阿姊也想喝血酒么?

柴房门轰然洞开,村长提着血淋淋的柴刀逼近。玉烟摸到袖袋里的碎玉,裂纹处迸发的青光竟让刀锋腾起青烟。阿萝突然发出尖啸,剪刀划破自己手腕,黑血溅在玉烟裙裾上烧出焦痕。

怀表在混乱中跌落,表盖弹开的瞬间,玉烟看见指针逆时针疯转。1915的字样渗出鲜血,在地面汇成蜿蜒血线,直指东厢房方向。她抓起怀表狂奔,身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村长体内破茧而出。

东厢房的门闩自行滑落。玉烟跌进屋内,发现四面墙上挂满女子画像,每幅画中人都戴着江家祖传的银镯。最末一幅画中女子穿着月白旗袍,倚着的槐树上吊着七具尸体——每具尸体的面容都与她别无二致。

画像下的条案供着个黑陶罐,罐身符咒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只一模一样。玉烟掀开罐盖,浓烈的雄黄味呛得她流泪,罐底沉着三十枚带血的乳牙,每颗牙冠都刻着癸丑二字。

窗外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玉烟将黑陶罐藏进袖中,却摸到罐底凹凸的刻痕——借着碎玉微光,她看清那是父亲最常用的篆体:乙卯年七月初七,镇于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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