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滴在鎏金烛台上,凝成血痂般的红蜡。玉烟望着供桌上那张八寸相片,月白旗袍的褶皱在烛光里泛着青灰。这是去年在霞飞路王开照相馆拍的,当时窗外梧桐叶影正好落在左肩——可现在相片里的梧桐影竟在右肩摇曳。
吉时将至,该更衣了。老妇人枯哑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
玉烟猛地转身,绣鞋碾碎了满地纸钱。供桌下那口桐木棺材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露出半截猩红嫁衣。她攥紧碎玉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铜烛台。怀表从暗袋滑落,表链勾住供桌黄缎,扯得相框咔嗒倾斜。
姑娘当心。老妇人鬼魅般扶正相框,指甲缝里的朱砂蹭在玻璃上,魂相歪了,可是要遭罪的。
玉烟盯着她指甲上的红痕,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那方鸡血石印章。去年中元节,父亲就是用这枚印章在黄表纸上画符,朱砂混着雄黄粉的气味至今萦绕在鼻尖。而此刻供桌下的棺材缝隙里,正渗出相似的苦腥味。
阿婆,这照片...她故意将碎玉抵在相框边缘,看着像新拍的?
老妇人眼白翻动,嘴角咧到耳根:昨儿晌午刚送来的,照相师傅说姑娘上相得很。枯手突然按住她手背,玉烟感觉有东西顺着腕脉往心口钻,就是印堂发黑,怕是
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刺响。玉烟趁机抽手,相框咣当翻倒。玻璃碎裂的刹那,她看见照片背面洇出褐红色字迹——是干涸的血,写着壬戌年七月初七,葬于槐树下。
祠堂外骤然卷起阴风,白蜡烛火窜起三尺高。玉烟抓起怀表后退,表盘背面1915的字样正在渗血。供桌下的棺材盖突然移开半尺,露出半张泡胀的脸——那分明是她今晨在客栈镜中见过的模样,只是眼眶里塞满槐花。
第七日,第七日。
老妇人哼着童谣逼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生锈剪刀。玉烟撞开侧门冲进后院,怀表链子缠住门环,生生扯断一截珍珠纽扣。她顾不上疼,循着记忆朝石牌坊方向狂奔,却发现所有巷道都变成了祠堂后墙。
浓雾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白灯笼。玉烟背靠枯井喘息,井绳摩擦石壁的窸窣声里混着铃铛响。她忽然想起方才相框翻倒时,供桌下闪过半片银锁——与那缺指女孩腕间的一模一样。
阿姊在找这个?
稚嫩的童声从井底传来。玉烟低头望去,缺指女孩正仰面漂在井水上,银锁在颈间泛着冷光。她试图后退,却发现双脚被井沿生出的藤蔓缠住。女孩突然咧嘴笑了,满口尖牙泛着槐叶的青:阿姊的棺材,是我亲手刷的漆呢。
怀表突然发出尖啸。玉烟感觉碎玉在掌心发烫,裂纹处迸出青光。女孩发出凄厉惨叫,井水瞬间沸腾,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祠堂景象——七双绣花鞋不知何时整整齐齐摆在棺材旁,鞋尖朝着后山方向。
玉烟趁机挣断藤蔓,循着鞋尖所指狂奔。雾中槐树影影绰绰,树皮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她摸到树干一处凹陷,借着碎玉微光看清里面嵌着半枚怀表——表链上挂着江家族徽的银坠子。
父亲
玉烟颤抖着抠出怀表,表盘背面赫然刻着江明诚1915.7.7。这是父亲留学日本时戴的怀表,去年清明还供在江家祠堂。碎玉突然剧烈震动,两块玉珏残片在青光中悬浮拼合,裂纹处浮现出微型地图——标注着祠堂与槐树间的密道。
树根处传来泥土翻动声。玉烟握紧父亲遗物转身,却见浓雾中缓缓立起三十余道黑影。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衣裳,有短褂长衫,也有西服旗袍,每张脸都朝着槐树方向,后颈皮肤下蠕动着槐根般的青纹。
怀表齿轮重新开始转动。当指针划过子时位置时,玉烟听见此起彼伏的呓语:第七日葬于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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