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漂浮的青铜镜碎片割破掌心时，玉烟终于看清那些细密孔洞中的玄机。每块碎片内壁都刻着蝇头小楷，被靛蓝菌丝填充成血脉图谱——景王府嫡系支脉的姓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周延昭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叛臣一列。
这才是你的位置。
玉烟将染血的碎片掷向周延昭脚边。对方月白锦袍的裂口处露出狰狞烙印，那水师囚印的编号竟与素娥尸身上搜出的案卷完全一致。海浪突然掀起丈高，某块镜片折射的月光恰巧照在他心口，溃烂的皮肤下隐约显出龙鳞纹的轮廓。
裴九的惊呼刺破夜空：他体内有蛊虫！
玉烟猛然想起龙鳞册中血脉驳杂者，蛊噬其心的记载。她扯开周延昭的衣襟，只见靛蓝菌丝正从龙鳞纹边缘疯狂滋长——与母亲车驾中那具活傀儡的症状一模一样。
你以为自己执棋...玉烟指尖抚过菌丝颤动的尖端，实则早就是弃子。
周延昭突然暴起扣住她手腕，将某块镜片生生按入自己心口。黑血喷涌的刹那，菌丝在空中拼出密信残章——竟是当年先帝赐死景王的真正诏书，末尾玉玺印鉴的纹路与承天舰残玺截然不同。
好好看看...你护着的江山...他咳着血沫指向海岸线。燃烧的灯塔残骸映亮岸上景象，无数百姓正跪拜玉烟的天幕投影，而官兵的屠刀已悄悄架上他们的后颈。
丑时的海风裹着哭嚎。玉烟夺过舵盘冲向最近的火船，却在攀上桅杆时摸到熟悉的刻痕——阿烟平安四字旁的小鱼记号，与她十四岁时刻在江砚匕首上的一模一样。船帆突然被狂风吹得鼓胀，焦黑的布料裂开，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诉状。
是各州冤案的陈情书！裴九用银针挑起碎片，江侍卫竟将账册缝在帆布里
玉烟攥着诉状的手剧烈颤抖。这些字迹虽刻意扭曲，但州府强占民田的田字总少写一竖——正是她教江砚写字时，笑他脑子里只有鱼叉留下的习惯。
海岸线忽然亮起诡异绿光。最后一艘官船甲板上，母亲的身影正在琉璃罩中缓缓升起，手中玉如意折射的光芒将海面染成毒液的靛蓝色。玉烟撕开衣袖，露出腕间被金丝勒出的旧伤——那伤痕的走向，竟与玉如意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她拿你养蛊...裴九突然掀开药箱底层，但素娥姑娘尸体里的菌种...
老医师颤抖的掌心里，琉璃瓶中靛蓝菌丝正吞噬着毒液。玉烟猛然想起素娥临终前那句江侍卫锁骨，发狠扯开裴九的衣领——医师锁骨处的暗纹，与素娥尸身上发现的鱼符图腾完全一致。
你是景王府旧人！
裴九忽然跪地叩首：当年女官抱着小世子跳海前，将解药菌种缝在我的...话音未落，周延昭的箭矢已穿透他的咽喉。玉烟扑过去接住滚落的琉璃瓶，菌丝遇血骤然膨胀，在空中拼出完整的《海晏图》——正是传国玉玺底部的印文。
寅时的惊雷劈开云层。玉烟立在倾覆的灯塔残骸上，看着自己的血被菌丝引入青铜镜阵。碎片在海面重组出玉玺真貌的刹那，母亲所在的琉璃罩突然爆裂，玉如意中的毒液如暴雨倾泻。
接住！
素娥的尸体不知从何处扑来，用身躯挡住毒液。玉烟望着她怀中滚出的铜匣——匣内褪色的襁褓上，绣着两个并列的螭龙纹，分别对应她和江砚的生辰。
周延昭的狂笑混着海风飘来：现在明白为何他能承逆鳞锁了？
玉烟抚过铜匣夹层中的双生玉珏，冰窟中的记忆突然清晰——当年救她的少年后背光滑如玉，所谓的龙鳞锁疤痕，是江砚为掩盖胎记生生烙上去的。
你是景王嫡子...她转头望向咳血的周延昭，而他才是...
爆炸声吞没了未尽的话语。玉烟在气浪中坠向深海时，望见江砚的铠甲自海底浮起，逆鳞锁的残片正与玉玺印文完美契合。菌丝裹着血珠在海中铺成星图，指引向沉船深处的密室。
卯时的曙光穿透波涛。玉烟踹开锈蚀的铁门，密室内整墙的琉璃瓶让她窒息——每个瓶中漂浮着与她容貌相似的胎儿，脐带连接着写有帝星字样的金箔。最中央的玉棺内，景王妃的尸身手握半枚玉珏，断裂处与她怀中的完全吻合。
阿烟...走...
江砚的幻影突然出现在身后，半透明的指尖指向玉棺底部。玉烟发狠推开棺盖，夹层中跌出的不是珍宝，而是她六岁时送给江砚的草编蚱蜢——早已被血渍浸成黑褐色。
海岸线忽然传来轰鸣。玉烟冲出水面时，望见自己的投影被七座灯塔残骸拼成帝冠形状，而真正的传国玉玺正从海底缓缓升起。周延昭独坐在燃烧的楼船上，将最后半幅龙鳞册抛向火海：这江山...送你做嫁妆...
玉烟却将玉玺砸向青铜镜阵。菌丝遇玺光暴走，瞬间吞没朝廷战船。她在惊涛中握紧江砚的鱼骨刀，突然刺向自己心口——淡金血液喷溅在玉玺上的刹那，十万冤魂的哭嚎化作海风，吹散了二十年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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