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涌入鼻腔时,玉烟被渔网兜头捞起。白帆帮的船桅在浓烟中若隐若现,远处海岸线上,七座青铜灯塔正轮番闪烁青光——那规律竟与她幼年敲击的《潮生曲》完全吻合。
姑娘看这个!
满脸烟灰的流民捧来焦黑的鱼骨刀,刀刃缺口处卡着半片金箔。玉烟指尖抚过刀柄刻痕,那是十三岁生辰江砚教她刻的防滑纹。金箔显影的密文让她浑身发冷:子丑相交,灯塔映月处,当有千帆过。
裴九突然拽过望远镜对准灯塔:青州水师的战船!他们在等信号...话音未落,某座灯塔突然折射月光,在海面投出巨型螭龙纹——正是龙鳞册上的帝星印记。
那不是海神法器...玉烟扯开浸透的袖口,露出腕间被金丝勒出的伤痕,是走私船的航标!她忆起母亲总在月夜抱着她眺望灯塔,说那是海神在眨眼。如今想来,那些眨眼的频率,分明是潮汐时刻表。
周延昭的战船撞开浓雾时,甲板上的铜镜正将月光折向灯塔。玉烟望着镜面鎏金边框的螭龙纹,突然夺过裴九的银针刺破指尖。血珠滴在铜镜瞬间,镜面竟显出水师旗语——亥时三刻,屠村封口。
江砚用命换的真相,你就这般糟蹋?周延昭的箭矢钉穿玉烟袖摆,箭尾系着褪色的香囊——正是她当年给江砚绣的平安符。符中掉出的鱼鳔上,密密麻麻记着各州府要员收受贿赂的暗语。
戌时的海风裹着火油味。玉烟站在船头,看着白帆帮众人将火油桶滚向小艇。老妇颤抖着递上火折子:姑娘,这是江侍卫生前备下的
火光照亮船舷刻痕,歪斜的平安二字旁画着条小鱼——那是她十四岁那年,江砚出海剿匪前夜,她用他的匕首刻下的。
他在每艘船上都刻了。裴九突然掀开甲板,底下整排战船皆刻着同样印记,说是...若是回不来,就让这些船替您挡灾。
海面忽起异动,七座灯塔同时转向,青光汇聚处浮出巨型黑影。玉烟望着那艘刻有景王府徽记的楼船,终于明白母亲为何总逼她背诵《海防图》——那根本不是诗谣,是走私舰队的布阵歌诀。
周延昭的鼓声穿透夜空,楼船甲板突然竖起鎏金屏风。玉烟看清屏风上镶嵌的正是龙鳞册残片,拼出的却是三州驻军布防图。她终于读懂江砚最后的口型——他说的不是活下去,而是烧了它。
点火!
玉烟挥断缆绳的瞬间,二十艘火船顺流冲向灯塔。周延昭的楼船却突然横挡在航道上,他立在船首轻笑:好妹妹,你猜这些火油是谁提供的?
火光映亮油桶上的徽记,竟是江家商号的标志。玉烟想起三个月前江砚深夜运油的场景,他说这些要送去疫区焚尸,原来焚的不是尸体,是真相。
亥时的月光染上血色。首艘火船撞向灯塔的刹那,青铜镜面突然折射出七彩光芒。玉烟被强光刺痛双目,恍惚间听见江砚的声音:阿烟,看水面!
她扑到船舷边,见海面浮着层靛蓝菌膜,正将七彩光分解成细密文字——竟是景王府案的全部卷宗。周延昭的狂笑在此时响起:当年先帝就是用这菌膜,把毒诏映在天幕让十万水师观摩!
玉烟发狠转动舵盘,战船直冲向中央灯塔。腰间突然一紧,周延昭用鎏金丝缠住她的腰:你舍得烧了江砚最后的手笔?他甩出半幅焦黑衣料,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全是她幼时练字的废稿。
他在火场抢回来的...
玉烟突然夺过鱼骨刀割断金丝。刀刃触及她掌心血痕的瞬间,灯塔光芒突然转向,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天幕之上。海岸线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帝星!是帝星显灵!
裴九趁机点燃最后三艘火船。玉烟望着船头猎猎作响的白帆,忽然看清帆布补丁拼出的图案——正是江砚后肩的龙鳞纹。记忆如潮水涌来,冰窟中少年用体温替她暖脚时,中衣领口露出的正是这般纹路。
阿烟,接住!
周延昭突然抛来玉玺,却在脱手的刹那扣动机关。玉烟接住的鎏金匣中射出毒针,千钧一发之际,某艘火船上的尸体突然暴起,用后背挡住毒针——那人穿着江砚的铠甲,面具下却是素娥布满菌丝的脸。
子时的海天烧成赤红。玉烟站在倾覆的灯塔残骸上,看着自己的身影被七面残镜折射成北斗形状。流民船队趁机冲破水师防线,将点燃的账册抛向官船。
周延昭的剑尖抵住她后心时,玉烟正握着半融的鱼骨刀刻字。刀刃在青铜镜面划出的,竟是当年母亲教她的第一句诗——海晏河清四海平。
你果然早就知道...周延昭突然咳出黑血,菌丝入肺的滋味...
玉烟转身望着他溃烂的指尖,忽然将鱼骨刀刺入自己左臂。染血的刀刃映出灯塔核心的铜柱,柱身细密的孔洞中,正渗出她熟悉的靛蓝毒液。
毒菌是从这里扩散的。她将血抹在铜柱,当年你抱我看灯塔时,我就该发现...
周延昭的瞳孔骤然收缩。玉烟趁机掀开他的袖口,肘间疤痕与她在祠堂密室所见的水师囚烙印完全吻合——他才是景王府真正的暗桩。
爆炸声吞没了所有真相。玉烟在坠海时望见江砚的幻影立在火船上,将鱼骨刀抛向最后一座灯塔。刀身没入青铜镜面的刹那,二十年谎言随镜面龟裂成万千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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