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赤脚踩在浸透晨露的细沙上,裙摆沾着昨夜篝火的余烬。礁石后传来规律的敲击声,她循声望去,江砚正蹲在浅滩处修补渔网,晨光勾勒出他后背交错的伤疤,最深的那道形似月牙——是十二岁那夜为她挡下海匪弯刀留下的。
灶上煨着粥。江砚头也不抬,粗粝的掌心摩挲着渔网破洞处的补丁。玉烟注意到那补丁针脚歪斜,分明是自己初学女红时的手艺。陶罐掀开的刹那,咸鱼粥的热气熏红了眼眶。
木屋门帘突然被海风掀起。周延昭倚在褪色的门框上,月白锦袍浸着血渍,玉髓珠串却擦得锃亮:好香的烟火气。他指尖弹落颗珠子,正坠入粥碗,三年前你说要归隐,原是为了这个?
江砚的渔叉破空而至,叉尖挑断珠串。玉烟俯身去拾,见珠面刻着细小的烟字,与去年上元节河灯上消失的那枚印记如出一辙。周延昭忽然扯开襟口,锁骨下方狰狞的烙痕泛着新肉的红:当年你说要纹个特别的,如今可还入眼?
咸涩的海风卷着记忆翻涌。玉烟猛然想起三年前的雨夜,周延昭浑身酒气闯进绣坊,非要她在肩头刺青。当时窗外的松香混着血腥气,原来是他与江砚在巷中缠斗。
滚出去。江砚的蓑衣扫落案上陶碗,碎片间滚出枚褪色的红豆。玉烟呼吸一滞——这是乞巧节那夜她掷向江砚的,当时笑言若接不住,婚事作罢。红豆裂成两半,内里藏着片鱼形木牌,正面刻着同舟。
周延昭突然嗤笑,剑尖挑起木牌:江兄好雅兴,拿定情信物当筹码?他腕间突然发力,木牌裂成两半,露出夹层的海图残片,你以为烧了船队账册,就能抹去这浪花纹?
玉烟夺过残片,熟悉的纹路刺痛掌心。这分明是江砚后腰伤疤的形状,此刻却标注在烟屿的方位。她突然扯开江砚的衣襟,那道月牙疤下隐约浮出靛蓝墨迹——是周家船队的徽记。
三年前你突然消失玉烟指尖发颤,原是为了这个?江砚突然攥住她的手按向心口,滚烫的肌肤下心跳如雷:我说过,要给你挣个干净的前程。
咸涩的浪声里混入银铃轻响。玉烟转身见柳娘倚在门边,红衣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踝间崭新的锁链:玉姑娘可知,这岛上每块礁石都刻着你的名字?她突然抛出串贝壳,每枚内侧都刻着烟字。
周延昭的剑锋扫落贝壳,却在触及某枚时骤然停滞。玉烟俯身拾起,见贝壳内黏着褪色的糖纸——正是十二岁那日她裹着红豆塞给江砚的。糖纸背面歪扭的字迹依稀可辨:待我及笄。
好个两情相悦。周延昭突然挥剑劈开木桌,暗格中滚出卷泛黄的婚书。玉烟展开的手顿在半空——男方署名处赫然是江砚的字迹,日期却是三年前的腊月初七,正是他失踪前夜。
江砚突然夺过婚书按入炭盆,火舌舔舐处浮出暗金纹路。玉烟在晃动的火光中看清,那竟是周家船队的航线图,每条支线都绕过烟屿的标记。周延昭的狂笑震落檐角海螺:现在明白了吗?他要的根本不是...
渔叉破空打断未尽之言。江砚将玉烟护在身后,蓑衣上未干的海水沾湿她前襟:去北崖。他掌心薄茧擦过她手腕,留下道暗红的血痕,第三块礁石下有你要的答案。
咸涩的雾气吞没小径。玉烟摸索到礁石缝隙中的铁盒,锁孔恰能容下那枚刻字的贝壳。盒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套嫁衣,从稚童的襦裙到及笄的礼服,最后一袭襟口绣着未完成的浪花纹——银针别在袖口,正是她赌气扔进海里的那件。
现在信了?周延昭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他剑尖挑起嫁衣下压着的信笺,火漆印是江砚的私章:玉姑娘亲启:若见此信,说明延昭已败残页被海风卷走,玉烟在眩晕中扶住礁石。
惊雷炸响时,海面亮起三十七盏渔灯。玉烟望见江砚立在最高的礁石上,手中火把映亮他后背的伤疤。周延昭突然揽住她腰身跃上木筏,沉香混着血腥气扑在耳际:好好看看你选的夫君!
风浪将木筏推向渔灯阵心。玉烟攥着嫁衣嘶喊,却见江砚纵身跃入怒涛。他心口的浪花纹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红,与周延昭锁骨下的烙痕拼成完整的海图。咸涩的浪头打湿嫁衣时,她看清暗纹里藏着的诗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黎明刺破浓雾时,玉烟在沙滩上拾到半截银簪。簪头暗格弹开,露出颗裹着糖纸的红豆,纸上新添的字迹力透纸背:等我。潮水漫过脚背的刹那,她望见海平线处有艘旧渔船正破浪而来,帆布补丁的针脚歪斜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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