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祁厅长，我是李广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紧张的声音。
祁同伟立刻坐直了身子。李广源是他手下得力的刑侦支队长，平时不会无事打扰他。
“什么事？直接说。”祁同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报告厅长，我们今天上午根据举报，抓捕了一个涉嫌经济犯罪的商人，姓高，叫高建国，山水建材有限公司的老板。”
祁同伟眉头一皱：“高建国？”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是的，厅长。根据初步审讯，这个高建国涉嫌贿赂、逃税、洗钱等多项经济犯罪，涉案金额达到两亿多。”
李广源顿了顿，“但是，我们在查他的背景时发现，他似乎是高育良书记的远房亲戚。”
听到这句话，祁同伟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起桌面。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证据确凿吗？”
“非常确凿。我们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两套账本，一个记录公开业务，另一个则是他的灰色收入。
而且，他试图在我们破门而入时销毁一些文件，但是被我们及时制止了。”
祁同伟的心沉了下去。这个时机太巧了，就在侯亮平查案最紧张的时候，他的手下居然抓了高育良的亲戚。
虽然只是远房亲戚，但在官场上，这种关系足以成为把柄。
“李广源，你们是怎么接到举报的？”祁同伟问道。
“是一封匿名信，信中提供了高建国公司的财务问题，还附了几张照片作为证据。
我们核实后，发现情况属实，就立即采取了行动。”
祁同伟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匿名举报，高育良的亲戚，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李广源，此事暂时不要声张。”祁同伟压低声音说，“把高建国关在市局的特别监室，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反贪局的人。”
“是，厅长。但是案件要怎么处理？按照规定，这么大的经济案件应该向上级汇报。”
“我知道规定，这个案子我亲自处理。”祁同伟态度变得强硬，“你再详细汇报一下抓捕的过程。”
李广源清了清嗓子：“今天上午九点，我带领五名便衣警察进入山水建材公司。
高建国正在办公室和几个合作伙伴谈生意。看到我们后，他显得很慌张，立即跑到保险柜前想要拿出什么东西，我们制止了他。
他当时还试图打电话求救，被我们阻止了。”
“他要打给谁？”祁同伟追问。
“这我们没查到，手机被我们没收了，但还没来得及检查通讯记录。”
“那些账本现在在哪里？”
“都带回局里了，存在证物室。”李广源回答，“高建国的态度很嚣张，一直说他有靠山，要我们小心点。”
祁同伟冷笑一声：“这种人多的是，抓了就都这样。
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关在审讯室，不过他要求请律师，还说要见领导。”
“不准他见任何人，也不准打任何电话。”祁同伟的语气变得严厉，“记住，此事必须保密，连你们队里的人也不许多说。”
“明白，厅长。”
祁同伟刚挂断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高书记”三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祁同伟，你在哪里？”高育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平静。
“在办公室，高书记。”祁同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即使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
“今天下午市公安局抓了一个人，叫高建国，你知道这件事吗？”
高育良问道，声音依然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祁同伟的心跳加快了，他没想到高育良这么快就知道了。
“刚刚接到汇报，高书记。”祁同伟如实回答，“是经济犯罪大案，证据确凿。”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高育良才开口：“高建国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以前见过几次。
听说案子很复杂？”
“是的，涉及金额较大，有贿赂、洗钱等多项罪名。”
祁同伟小心回答。
“嗯，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高育良的声音依然平静。
祁同伟知道，这是高育良在试探他的立场。如果按照程序，这种案子应该立即上报，由上级部门指定专案组调查，尤其是涉及到领导亲属的情况。
但现在高育良亲自打电话问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高书记，这个案子我准备先详细了解情况，做进一步调查，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不急着上报。”
祁同伟谨慎地表态。
“哦？这不符合你一贯的办事风格啊。”高育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
祁同伟知道高育良在提醒他，平时他处理案件都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高书记，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涉及面广，我怕打草惊蛇。
再说，现在侯亮平正在查山水集团的案子，我不想给他提供任何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
高育良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祁同伟啊，你考虑得还挺周到。
不过记住，要依法办事，不能徇私枉法。”
祁同伟明白，高育良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万一以后案子暴露了，高育良可以撇清关系，说自己从未干预司法。
“高书记放心，我会处理好的。”祁同伟保证道。
“好，那我就不多问了。”高育良似乎满意了，“对了，明天晚上有空吗？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有空，高书记。”
“那就这样，明天见。”高育良说完，挂断了电话。
祁同伟放下手机，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高建国的案子来得太突然，而且事关重大。
如果处理不好，不仅会得罪高育良，还可能被侯亮平抓住把柄。
他拿起电话，又拨了李广源的号码。
“李广源，关于高建国的案子，有几点要求。
第一，把他转移到郊区的安全屋，不要用警车，用私家车；第二，账本和证据全部封存，交给我亲自保管；第三，对外就说这是一起普通的经济纠纷，已经和解了。”
“厅长，这...不太符合程序啊。”李广源有些迟疑。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听着，这个案子关系到更大的案子，你只需要执行就行，不要多问。”
祁同伟语气变得强硬。
“是，厅长。”李广源不敢再多说什么。
挂断电话后，祁同伟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知道自己处在两难境地：如果严格按照程序办案，高建国的案子迟早会牵扯到高育良，那他和高育良多年的关系就会破裂；如果私下处理，一旦被侯亮平发现，他就会陷入被动，甚至可能成为共犯。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先稳住高育良，再慢慢想办法把这个烫手山芋处理掉。
祁同伟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了。他决定先去见见这个高建国，亲自了解情况。
他拿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在去往市局的路上，祁同伟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他接起电话。
“祁厅长，我是高建国的律师，周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我的当事人被贵局拘留，但至今未获准会见，这违反了法律规定。”
祁同伟皱起眉头：“周律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当事人有权获得法律帮助。”
周明的语气很坚定。
“你的当事人涉嫌重大经济犯罪，根据规定，特殊情况可以延迟会见。”
祁同伟说道。
“那么请问具体罪名是什么？逮捕手续是否齐全？”
周明步步紧逼。
祁同伟感到一阵烦躁，这个律师明显是有备而来。
“周律师，这些问题明天再说。现在你只需要知道，高建国的案子我们正在依法处理。”
说完，祁同伟挂断了电话。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祁同伟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高建国的案子已经引起了律师的关注，事情正在朝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而明天，他还要和高育良见面，讨论如何对付侯亮平，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变数。
车窗外，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亮了黑暗中的道路。
祁同伟忽然感到有些疲惫，这场官场博弈，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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