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的一间安全屋里，灯光调得很暗。这是侯亮平特意安排的，为了让证人感到安全。
侯亮平推了推金丝眼镜，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
男人叫赵德民，曾是山水集团的财务主管，现在则是这起经济大案的关键证人。
赵德民四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了不少，脸上的皱纹比实际年龄要多。
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灰色毛衣，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茶杯。
“赵先生，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侯亮平开口，语气比平时缓和许多。
赵德民抬起头，眼神闪烁：“侯局长，我已经说了我知道的一切。”
“恐怕还没有。”侯亮平直视着他，“根据我们的调查，山水集团的资金走向有很多疑点，特别是那个老干部疗养院项目。”
赵德民的手微微颤抖，茶水溅出了一些：“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万一...”
侯亮平打断他：“赵先生，你被安排在这个安全屋，正是为了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现在外界没人知道你在哪里，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会全力保障你和家人的安全。”
赵德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侯局长，你知道得罪了那些人意味着什么吗？”
“我比你更清楚。”侯亮平冷笑一声，“但正因为清楚，所以更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赵德民又沉默了，他抬起眼睛打量着侯亮平，像是在评估这个反贪局长的可信度。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被轻轻敲响。侯亮平示意赵德民不要紧张，然后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陈海，侯亮平的副手，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表情总是严肃。
“有什么事？”侯亮平低声问。
陈海递给他一个信封：“刚刚收到的加密文件，您可能需要看一下。”
侯亮平接过信封，快速浏览了里面的内容，眉头渐渐皱起。
文件显示，赵德民在被反贪局保护前，曾收到过多次匿名威胁，其中一条明确提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和孩子的学校。
“加强安全措施。”侯亮平叮嘱道，“从现在开始，24小时轮班守在这里，同时派人密切关注他家人的安全。”
陈海点点头，悄悄退出了房间。
侯亮平转身回到赵德民面前，把文件放在桌上：“赵先生，看来有人很害怕你开口。”
赵德民脸色更加苍白：“你们已经知道了？”
“我们比你想象的知道得多。”侯亮平在他对面坐下，“但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你亲口证实。”
“他们会杀了我的。”赵德民低声说。
“不会。”侯亮平语气坚定，“我保证。”
赵德民长长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吧。
你们问，我答。”
侯亮平没有急着提问，而是倒了杯水递给他：“慢慢来，从头说。
老干部疗养院项目是怎么回事？”
“那个项目从一开始就不对劲。”赵德民喝了口水，声音变得稍微稳定，“正常的招投标程序很快就被取消了，改为直接指定山水集团负责。”
“谁拍的板？”侯亮平问。
“表面上是省政府常务会议决定的，实际上...”赵德民停顿了一下，“实际上是高育良高书记一手操办的。”
侯亮平的眼睛眯了起来：“继续。”
“最初的投资额是五个亿，后来项目一再扩大，最终变成了十二个亿。”
赵德民的语速渐渐变快，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而实际上，很多工程根本没有按照设计施工，材料也大量偷工减料。”
“有证据吗？”
“有。”赵德民点点头，“我保留了两套账。
一套是对外公开的，一套是真实的资金流向。”
“这些账目现在在哪里？”
“我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赵德民有些犹豫，“我可以带你们去取。”
侯亮平点点头：“那高育良具体是怎么参与的？”
“他不仅批准了项目，还多次到工地视察，每次视察后，都会有一笔资金从山水集团转出去。”
赵德民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钱最终去了哪里，我不敢确定，但经手人是一个叫李达康的。”
“李达康？”侯亮平微微皱眉，“他是谁？”
“京州市委书记。”赵德民解释道，“他和高育良的关系很复杂，表面上是竞争对手，但在这个项目上却异常配合。”
侯亮平记下这个信息，继续追问：“祁同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提到祁同伟，赵德民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祁厅长负责解决问题。
有一次环保部门查出工程污染问题，准备罚款并要求停工整改，是祁同伟出面摆平的。
他还特意为项目安排了专人保卫，防止有人靠近工地拍照取证。”
“你亲眼所见？”
“不全是。”赵德民摇头，“但我见过祁同伟和我们老总在办公室密谈，后来老总告诉我，有祁厅长罩着，不用担心有人来找麻烦。”
就在这时，陈海又一次敲门进来，递给侯亮平一份文件。
侯亮平快速浏览后，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看来我们找对人了。”侯亮平对赵德民说，“这份文件证实了你刚才说的一些情况。
祁同伟确实为老干部疗养院项目提供了特殊便利，包括撤销多起环保投诉和阻止媒体报道。”
赵德民似乎松了口气：“那你们相信我说的了？”
“我们一直相信你。”侯亮平说，“但法律需要证据。
现在，关于高育良和李达康的部分，你能提供更具体的证据吗？”
赵德民思考了一会儿：“我记得有一次，高育良来视察工地，结束后单独和我们老总去了一个小会议室。
我负责送茶水，无意中听到他们在讨论一个私人账户，好像是在瑞士银行开的。”
“你记得账号吗？”
“不记得具体的，但我记得以HD开头，后面是一串数字。”
赵德民努力回忆，“我当时把它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和账本放在一起。”
侯亮平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可能是突破口。”
“还有，”赵德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一次我在整理文件时，发现老总桌上有一份文件，上面有祁同伟的签名，是关于取消对山水集团某个项目的安全检查的。
这很不寻常，因为按规定那种危险系数的工程是必须定期检查的。”
侯亮平点点头：“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高育良和祁同伟在利用职权为山水集团谋取不正当利益。”
“不止如此。”赵德民说，“我怀疑整个项目就是为了洗钱。
投入的资金有相当一部分被转移到了境外，然后又通过其他渠道回流，变成了合法收入。”
侯亮平若有所思：“这确实符合高育良的手法。
隐蔽、复杂，不易被发现。”
这时，陈海第三次敲门而入，神情紧张：“侯局，刚刚收到消息，有人在打听赵先生的下落。”
“谁？”侯亮平警觉起来。
“不确定，但据说是公安厅的人。”
赵德民顿时紧张起来：“祁同伟的人！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别慌。”侯亮平安抚他，“这个安全屋只有反贪局的几个核心人员知道。”
转向陈海，“加派人手，任何可疑人员都不允许靠近这个区域。”
陈海点头离开。侯亮平回到赵德民面前：“现在你明白了吧，他们确实很害怕你开口。
这恰恰证明了你掌握的信息有多重要。”
赵德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侯局长，如果我全力配合你们，能保证我和家人的安全吗？”
“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侯亮平语气坚定，“只要你继续配合调查，提供我们需要的证据，不仅会保障你们的安全，还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理。”
赵德民长出一口气：“那好，我愿意带你们去取那些账本和证据。
但我有个条件，必须先确保我家人的安全。”
“已经安排好了。”侯亮平说，“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反贪局的人已经秘密将你的家人转移到了安全地点。”
赵德民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谢谢。”
“不用谢我，这是我们的职责。”侯亮平站起身，“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取证据。”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赵德民，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兴奋感。
这是他追查汉大帮案件以来，遇到的最有价值的证人。
如果赵德民的证词属实，再加上那些账本和文件，很可能成为突破高育良和祁同伟防线的关键。
侯亮平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正站在风暴眼中。
门外，陈海正在等他。
“所有安排都到位了吗？”侯亮平问。
“都安排好了。”陈海回答，“但侯局，祁同伟那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侯亮平冷笑一声，“让他们紧张起来，自乱阵脚。”
不远处，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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