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常委会议室内，灯光略显昏暗。高育良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会议进行到议程的最后一项“其他事项”，这正是他精心选择的时机。
“我有一个提议，想请各位常委讨论。”高育良缓缓开口，视线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常委，最后停留在沙瑞金身上，“关于我省公安系统的人事安排问题。”
会议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祁同伟坐直了身体，目光警觉地望向高育良。
“请高书记详细说明。”沙瑞金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平静。
高育良推了推老花镜，慢条斯理地说：“近期我省安全形势复杂，特别是在全省工程项目排查的关键时期，公安系统的配合尤为重要。
我认为，有必要对公安系统的高层进行适当调整，以优化管理结构，提高工作效率。”
祁同伟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沿。他意识到高育良这一提议是针对自己的一个权力削弱计划。
高育良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材料：“具体方案如下：一，建议将刑侦支队与经侦支队负责人进行轮换；二，将反贪局与公安厅纪检组负责人进行交叉任职；三，对各区县公安局长进行全面考核，必要时进行调整。”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样做的目的，是打破部门壁垒，防止小团体形成，同时也是对干部的一次锻炼。”
祁同伟忍不住开口：“高书记，公安系统工作专业性强，岗位轮换可能会影响工作的连续性。
特别是在当前的敏感时期，大规模调整人事可能会造成工作断层。”
高育良微笑着反驳：“祁厅长的顾虑我理解。
但正因为工作的专业性，我们更需要干部多岗位锻炼，全面了解公安业务。
至于工作断层问题，我们可以采取前任帮后任的方式，确保平稳过渡。”
沙瑞金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插话道：“高书记的提议有一定道理。
但公安系统确实特殊，不同于一般行政部门。
人事调整需谨慎，不能影响正常工作，尤其是不能影响案件侦办。”
一位坐在角落的老人此时开口了。他是陈岩石，汉东省的老干部，虽已退休但仍受邀参加一些重要会议。
他头发花白，身形瘦削，但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我认为，在当前形势下，公安系统人事调整确实需慎重。”
陈岩石缓缓开口，目光炯炯有神，“一方面，工程项目排查需要公安部门的配合；另一方面，近期省内治安形势复杂，各类案件增多。
如此关键时刻大幅调整人事，恐怕会顾此失彼。”
高育良没想到陈岩石会出言反对，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陈老的意见很有价值。
不过我认为，正是因为当前形势复杂，我们更需要强有力的公安队伍。
这次调整主要是优化结构，不会影响日常工作。”
沙瑞金沉思片刻，环视一周：“各位常委对这个提议还有什么看法？”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大家都在等待沙瑞金表态。
“我认为这个问题比较复杂，需要更充分的调研和论证。”
沙瑞金最终开口，“建议高书记牵头，组织相关部门进行深入研究，形成更详细的方案，下次常委会再议。”
高育良明白，这是沙瑞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而是要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
他微微点头：“我完全赞同沙书记的意见。这个问题确实需要更充分的论证。
我会尽快组织相关部门进行研究。”
会议结束后，祁同伟立即跟上高育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高育良的办公室。
“高书记，您这是什么意思？”祁同伟一关上门就忍不住质问，“我们不是说好了按兵不动吗？
为什么突然提出调整公安系统人事？这不是自乱阵脚吗？”
高育良示意祁同伟坐下，自己则慢慢踱步到窗前：“你太着急了。”
“着急？”祁同伟压低声音，但语气更加激烈，“您这是要把我架空啊！
反贪局与纪检组交叉任职，我的人马都要被调走，我还怎么控制局面？”
高育良回过身，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祁同伟，你还是不够成熟。
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是给沙瑞金的一个姿态。”
“姿态？什么姿态？”祁同伟不解。
高育良坐回椅子上，取下老花镜：“沙瑞金要排查工程项目，矛头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提议调整公安系统人事，表面上是配合他的工作，实际上是让他放松警惕。”
“我不明白。”祁同伟皱眉。
“很简单。”高育良耐心解释，“如果我强硬反对排查，他会更加怀疑；如果我表现得太配合，他也会起疑。
所以最好的策略是，在某些方面表现出配合，而在另一些方面制造一些小阻力，让他觉得我是在正常维护自己的利益范围，而不是在掩盖什么重大问题。”
祁同伟若有所思：“您是说，故意在人事问题上制造一些争议，转移他对工程项目的关注？”
“不完全是。”高育良摇头，“沙瑞金不是那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人。
我是要让他觉得，我的防线在公安系统人事上，而不在那些工程项目上。
这样一来，他排查工程项目时，反而会减轻对我们的怀疑。”
祁同伟恍然大悟：“所以您根本不是真想调整人事？”
“当然不是。”高育良笑了笑，“沙瑞金已经同意暂时搁置这个提议，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祁同伟松了口气：“高书记，您这招真是高明。
不过，如果沙瑞金真的同意了人事调整怎么办？”
“那我会想其他办法的。”高育良胸有成竹，“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稳住，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我明白了。”祁同伟点头，“那我们对工程项目排查...”
“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去做。”高育良打断他，“马世春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开始处理那些敏感账目。”
祁同伟回答，“不过他还是很担心，怕自己成为替罪羊。”
高育良冷笑一声：“告诉他，只要他配合得好，最多就是经济问题。
如果他不配合，那就是政治问题，后果自负。”
祁同伟点点头：“我明白了。另外，关于山水集团的案子，王小军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他不会再乱说话。”
“还有一件事，”高育良提醒道，“最近你要格外小心侯亮平。
他不是一般人，背后有京城的支持。任何与他的接触都要谨慎。”
祁同伟神情凝重：“我会注意的。不过高书记，如果沙瑞金和侯亮平联手对付我们，情况会很危险。”
“所以我才要你忍耐。”高育良语气变得严肃，“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我们要智取，要迂回。
先生存下来，才有反击的机会。”
祁同伟沉默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高书记。
我会按您说的做。”
“好了，你先回去吧。”高育良挥挥手，“记住，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之间的联系要减少，必要时通过陈清泉传话。”
祁同伟起身离开。高育良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他知道，这场与沙瑞金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在这场权力游戏中保住自己的地位。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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