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重新流动的刹那，顾风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严霜的指尖还停在他心口，新生的皮肤贴着她掌心的温度，像块烧红的玉。
他望着她眼尾那颗泪痣——方才被光芒洗过的泪痣，此刻正泛着极淡的青，像片被揉皱的蝶翼。
该解决归墟的麻烦了。顾风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新长的薄茧。
十万次轮回里，这双手替他挡过机关箭雨，解过千年尸毒，此刻却因为方才的新生力量，连茧都软得像团云。
严霜的分形发丝突然泛起珍珠光晕，每根发丝都在细微震颤，像在回应某种共鸣。
顾风灵瞳微亮，看见那些银丝里流转的光纹——与玉棺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它在等。严霜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等我们先动。
归墟的时空递归程序，是十万年轮回的锁。
顾风摸向腰间的克莱因瓶，青铜瓶身还带着体温——这是他用灵瞳在不周山底的星陨坑里挖出来的，瓶身刻着的莫比乌斯环，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泛起幽蓝。
我引它出来。顾风将克莱因瓶放在两人中间的星尘里，指尖凝聚灵瞳的金芒，在虚空中画出三道能量标记。
标记刚成型就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
他额角渗出细汗——这是递归程序在干扰，它在试探。
严霜的分形发丝突然缠上他的手腕。
她的发丝比寻常更烫，烫得顾风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举着火折子站在盗洞入口，发梢还滴着墓道里的积水。它在躲。她凑近他耳畔，呼吸扫过他耳垂，像被踩过尾巴的狐狸。
顾风扯了扯嘴角。
递归程序确实狡猾。
上回在九重天阙，它伪装成严霜的记忆碎片，差点让他用灵瞳撞碎自己的识海。
这回他学聪明了，能量标记里混了半块从玉棺上刮下来的星尘——方才那股新生力量的余韵。
星尘突然凝住。
顾风灵瞳骤亮，看见三枚标记中央的空气裂开道细缝，像块被石子砸中的玻璃。
克莱因瓶开始震颤，瓶身的莫比乌斯环发出蜂鸣。来了！他低喝一声，右手按在瓶身上。
可预想中的能量倒灌没有出现，细缝啪地合上，只留下一缕焦糊的气息。
操。顾风踉跄半步，额头抵上严霜的肩。
他能感觉到精神力像被抽干的井，灵瞳的金芒弱得像将熄的烛。
严霜的发丝缠上他后颈，传来温温的力量——是她在渡自己的观测者能量给他。
时间间隔。严霜突然说。
她的分形发丝正以某种规律明灭，顾风盯着看了三息，突然反应过来——那是递归程序上次出现时，能量波动的频率。每七十二息。她指尖轻点，发丝在虚空中画出波动曲线，它需要时间修复自己。
顾风眼睛亮了。
他摸出腰间的青铜沙漏，这是从玉棺旁的供桌上顺来的——沙漏里的沙粒，正是方才包裹他们的新生光芒凝成的。下一次波动，在......他翻转沙漏，看着金色沙粒流到第三格时，严霜的发丝突然炸成伞状。
就是现在！
顾风猛地托起克莱因瓶。
这一次他没再布置标记，而是将沙漏里的金砂全部倒进瓶口。
瓶身瞬间爆发出刺目蓝光，莫比乌斯环旋转的速度快得连成光轮。
虚空中的裂缝再次出现，比上次宽了三倍，能看见里面翻涌的墨色漩涡——那是递归程序的核心。
进去！顾风大喝，克莱因瓶的瓶口突然胀大，像张吞噬的嘴。
墨色漩涡被扯得变形，发出尖锐的嘶鸣。
可就在漩涡即将被完全吸入时，瓶身突然剧烈震颤，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顾风虎口震得发麻，差点握不住瓶子——递归程序在反击！
严霜！他转头，看见严霜的分形发丝正在疯狂坍缩。
她的观测者印记蓝光忽明忽暗，眼尾的泪痣青得几乎发黑。别过来！他喊，可严霜已经抬手，发丝如银蛇般缠上克莱因瓶的裂缝。
我记忆嵌套过九十九次。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笑，发丝与瓶身接触的地方冒出青烟，不差这一次。
顾风瞳孔收缩。
他能感觉到严霜的力量顺着发丝涌进克莱因瓶，那是带着艾草香的、温柔却坚韧的力量，像根钉子楔进递归程序的反击里。
他咬着牙将灵瞳开到最大，金芒几乎要灼伤视网膜。
在两人的合力下，克莱因瓶的震颤逐渐平息，墨色漩涡被一点点吞进瓶中。
咔。
最后一声轻响，克莱因瓶恢复了平静。
顾风松开手，瓶子悬浮在半空，瓶身的裂纹不知何时愈合，莫比乌斯环泛着柔和的光。
他转身去扶严霜，却见她靠着镜面滑坐在地，分形发丝蔫蔫地垂着，像被暴雨打湿的芦苇。
成功了？她仰起脸，眼尾的泪痣还泛着青，但嘴角带着笑。
顾风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泪痣。
那里的皮肤比别处凉，凉得他心尖发颤。嗯。他说，递归程序被封在克莱因瓶里了。
星尘突然变亮了。
顾风抬头，看见镜中玉棺的裂缝又扩大了寸许，从里面漏出的光更盛，能隐约看见棺内躺着的影子——分形发丝如瀑，与严霜的轮廓重叠。
该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了。严霜撑着镜面要站起来，却被顾风一把抱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颤，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兴奋。
十万次轮回里，他们离打破循环从未这么近过。
先休息。他说，声音闷在她发顶，我感觉得到，递归程序被封后，轮回的力量弱了三成。
严霜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颈窝。
顾风突然发现，她的发丝里缠着几缕极淡的黑雾——那是记忆嵌套的征兆。
他喉结动了动，想问，却被严霜抢先开口：顾风。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等看完玉棺里的东西...
嗯？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她退开些，眼睛亮得惊人，关于这十万次轮回里，每次你说我带你回家时......
星尘突然剧烈震荡。
顾风猛地转头，看见克莱因瓶上的莫比乌斯环又开始旋转，不过这次，是顺时针。
他再回头看严霜，却见她眼尾的泪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青，黑雾顺着发丝爬向她的太阳穴。
霜儿？他抓住她的手，你的记忆......
没事。严霜笑了，伸手抚过他的眉峰，只是......有点累。
但顾风知道，那不是累。
他望着她逐渐浑浊的眼睛，突然想起方才递归程序反击时，她眼底闪过的决绝——她早知道会这样，却还是选择了帮他。
玉棺里的光漏得更盛了，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风抱紧严霜，感觉她的体温正在流失。
他望着镜中逐渐清晰的棺内身影，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那里面，藏着解开严霜记忆嵌套的钥匙。
而此刻，克莱因瓶的蜂鸣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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