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的夜色中，三更天的梆子声沉闷地敲过，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梦乡之中。苏瑶借着微弱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张家的厨房。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棂，像是一把把利刃，斜斜地切进屋内，正好照在案板上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香料罐上。这些香料罐，是她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省吃俭用才攒下的家底。里面装着她千辛万苦寻来的野花椒，那股独特的麻味能瞬间唤醒人的味蕾；还有山胡椒，带着山林间独有的清新气息；晒干的紫苏叶，散发着淡淡的草本香气；最珍贵的，是她用石臼细细研磨的孜然粉，那可是她烹饪的秘密武器。
“苏瑶姐！”突然，小翠提着灯笼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她的脸色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煞白，像是见了鬼一般。“出事了！你让我保管的香料罐……”
苏瑶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那些明显被移动过的罐子，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当她颤抖着掀开盖子时，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见原本油亮饱满的花椒全被泼了水，变得软烂不堪，失去了原有的香气；山胡椒里混着大量的泥沙，根本无法再使用；而最让她心疼的，是那罐珍贵的孜然粉，里面竟然掺了大半罐的草木灰，完全不能用了。
“李婶今早来过……”小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说是要借石磨……”
苏瑶的指尖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的双眼瞬间被怒火填满。窗外，公鸡开始打鸣，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而距离午时的开席，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时辰。在这关键时刻，食材却被破坏，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瞥见墙角竹筐里那红艳艳的野山楂，那是昨日她和小翠一起去山上摘来准备做果酱的。
“小翠，帮我生火。”苏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焦急，挽起袖子，将山楂一股脑地倒进了陶盆里。“去地窖取两坛米酒，要最烈的。”
小翠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刻按照苏瑶的吩咐去做了。当第一缕晨光温柔地爬上灶台时，苏瑶正专注地将暗红色的酱汁舀进精致的青瓷碗里。这酱汁是她用野山楂熬制的果胶，混着浓烈的米酒，再加入清新的薄荷汁与少许盐巴调制而成的。在晨光的照耀下，这酱汁泛着迷人的琥珀色光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日上三竿，程家的马车缓缓地碾着青石板路驶来了。苏瑶的襦裙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捧着荷叶鸡走上桌。这时，她听见张猎户那殷勤的声音：“程公子尝尝这道八宝野鸭，用的是……”
“且慢。”突然，一声清朗的男声响起，伴随着玉箸轻轻敲击碗沿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这道酱汁，可是用野山楂佐以三年陈酿调配而成？”
苏瑶猛地抬起头，目光正好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眼前的程公子不过二十出头，一袭月白锦袍上绣着精致的暗银竹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贵气。然而，他手中那把折扇上却突兀地系着一个褪色的平安结，给这份贵气添了几分烟火气。
“公子明鉴。”苏瑶福了福身，轻声说道，“山野粗食，让您见笑了。”
“粗食？”程砚秋嘴角微微上扬，用扇骨轻点着酱汁，“这酸甜配比精妙得很。若用西域葡萄酒替代米酒，再加上少许胡麻油，想必味道会更加独特。”
话还未说完，李氏那尖利的嗓音就穿透了门帘：“好你个死丫头！偷了家里钱在这充阔！”她举着一个空钱袋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然而，当她看见程砚秋腰间那块刻着“程”字云纹的玉佩时，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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