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番表白,刘华的脸颊肌肉抽搐,眼中燃起怒火,恨不得摆脱这侮辱性的手,对着他沾沾自喜的面庞狠狠揍一拳。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父母、妻小全指望自己生活,这事若传扬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强子,这就是我家那樟木箱子和矮橱,上面还刻着你婶娘和你的名字呢。”说到这里,刘华咬紧牙关,他已无法顾及颜面,只因知道了箱中名字的秘密才不得不承认:
“是我的错。见它们闲着,我动了念头,把你灌醉后借用了。你当时醉得一塌糊涂,答应什么都记不清,事后你不记得也在常理之中。”
这算是他目前想出的最佳理由,尽管难堪,却比偷窃好些。如果背上传闻是贼窃,年后唐科长找借口炒他鱿鱼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丑事难以对外人明说。
许大强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目光在平板车上审视那些樟木箱与橱柜片刻,然后表情依然严肃,深深地摇了摇头。
“华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家去年刚分了家,那张樟木箱可是我母亲的嫁妆,上面涂的是红色油漆,这么多年都保存得很完好。”
“而且,那个矮柜是在分开家产时,你父亲特地为我打造的,即使你在新年之初借走,也不可能用得这样破旧不堪。”
许大强一边解释,一边走向手推车,轻轻拍打着那樟木箱和矮柜,“瞧瞧这些樟木箱的漆都没了,矮柜表面也是凹凸不平,这没有十年以上的使用恐怕不成这个样子。”
此时,在院子里旁观的人也都看向了那些物品,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哎,可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在意呀,这样糟蹋真过分!
就是,我亲眼看见许家那箱子,漆色都还是那样鲜亮,刘华拿走没多久,连表面都擦花了。”
你们看那个柜子,满目疮痍,就像是小孩拿锥子乱刺出来的。
“可怜啊,不仅是锥子的破坏,还有铅笔乱写乱画,好好的柜子变成了这样,实在残忍。”
听到大家一个劲地责备和评论“可怜啊”,还有那些“非亲之物无需珍视”的话,刘华的脸色羞红如火,巴不得地裂个缝隙让他消失其中。
此时,许大强已经开始检查樟木箱,在底部真的摸到了刻的名字,然后又打开了矮柜,在右边斜角找到了他自己的名字标记。
再次看向刘华时,他的面色阴沉:“华子,这就是我家里那只樟木箱和矮柜没错!”
刘华看到许大强主动说话,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下一些,带着尴尬的笑容点头回应:“强子,真对不起,你家媳妇我不清楚她是怎么一回事,任何物品一旦经她之手,都不免遭罪……”
说这话时,他小心观察着许大强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内心的不安瞬间倍增。
周围的邻居们围成一团观看,甚至包括最有威望的大爷也没发表意见。
很明显,大家都知道这是许大强有意在试探,只需要享受这个场面,无需介入太多。
然而有个一心想要出头、痴迷于地位的二大爷刘海水看到这种情形,尤其是后院人多,感觉自己身为二大爷有责任站出来说话,于是清了清喉咙插嘴道:“这就是刘华吗?这么好的东西都让你们糟蹋了,就算要还给许大强,也不能说得出口。我提议,你至少赔他两块钱,怎么样?”
老大爷和大三大爷最先对此露出惊讶之色,他们无声地看着二大爷,显然心生疑惑:“这事跟你有什么瓜葛呢?”
恰好二大爷自鸣得意,以为两位同伴是在妒忌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风头,一时之间更为洋洋得意。他甚至本能地挺起了背脊,想要展现出更多威严。
刘志明面露笑容,正准备应承下来,却听见许大强在一旁冷冰冰地说:“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这一席话立刻激发了一大爷和三大爷的兴趣,他们都好奇地要看二大爷如何应对。
院子中的其他人都将视线聚焦在许大强和二大爷身上,仿佛观赏一出激烈的对决。
这时二大爷正自我感觉甚佳,听到许大强当着这么多邻居指责,他的权威受到了直接挑衅,不高兴地反问:“许大强,不管你怎样,咱们这院子的住户,我就算是二大爷。不论做出什么决定,肯定是为了这个家好。给你刘华两块钱赔罪,怎么啦?”
说真的,二大爷官职虽不高,却有相当的官威,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正式。可许大强却并不理睬这些客套,径直提问:“你拿樟木箱子使了这么多功夫,不得重新漆一下么?虽然涂了可能也能勉强用。”
“那矮柜呢?被你弄成这样,还有办法修好?你先进来看一看我那里的矮柜什么样?不然的话,这个樟木箱、矮柜送给你,我家的那个归我行吗?”
二大爷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尽管他的家具虽然使用年数不短,却保养得当,犹如新品一般。跟傻强换东西,这种亏本买卖实在难以忍受。
“许大强,你现在讨论的是个人问题,扯上我家什么了?”
二大爷非常不满,鼓鼓的像是史努比的大肚腩撑得他挺了挺,继续道:“再者说,刷两下樟木箱子不过几分钱罢了,剩下一块多给你的矮柜填补一下损失,你觉得太少了吗?”
二大爷一副不屑的样子,似乎认为如果没有他出头,许大强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两块钱。
“刘海中,这是我和刘华的纷争,跟你们这些闲杂人等有什么相干?帮着外面的人欺负自家邻居,你觉得合适吗?”
二大爷的傲慢并未消退,“你觉得刘华在保卫科工作,就打算利用他的职权巴结我儿子?指望他在放行时留一手关照你?”
这时,许大茂看不下去,站了出来,简短几句就让二大爷戴上两顶大帽子——每一顶都更为严重。
这句话在众人心里激起涟漪,看向二大爷的目光顿时变了:
大家毕竟同住一院,纵有积怨,也有自家院子内部化解的方式。而二大爷协助外部之人打压内部,这显然不是一个让人称赞的立场。
又有何事?出门之前,你会想到请刘华为你通融一下门禁?
保卫科常常检查下工的职工出入口,无非就是要防备员工携带厂内的财物外出。
你是不是想预先铺设便利路线,日后悄悄带货出厂?
如果是真的,这事绝不单纯只是帮外面的人压制院子里的人。
轧钢厂的一切物品都是共有资产,窃取公共财物就是挖社会主义根基,罪过不小,甚至可能受到刑事处罚。
一大爷顿时火了,目光严厉而苍白地对着许大茂质问道:“许大茂,你说这些算什么意思?我这不是都为了大强好吗?”
“呸,我自己兄弟被人欺负还会挺身而出,哪里需要一个你这种倚老卖老之徒出声?”
平时就惯会据理力争的许大茂,在担任小组组长之后更为嚣张,丝毫不将二大爷放在眼里。
“许大茂,你……”
一大爷老脸涨得血红,指着许大茂却无话可说,额头青筋暴起。
大强,别理这碴,先处理眼前事吧。
“许大强察觉话题偏移,瞄了许大茂一眼,接着转向刘华平静地说。
“华子,整件事始末我们俩都清楚。看在过去交情上,旧的樟木箱就算了,两桶油漆的钱你得赔我,那矮柜留着你自行修复,换个新的一模一样,别偷工减料。”
“一个星期内把矮柜弄到手,我到派出所撤诉;否则咱就这么耗着!”
“大强你也清楚我们的情况,我……”
刘华神情为难,眉头微锁透露出一丝无奈。
打造一个矮柜雕刻字样,上漆,最起码得花费两块钱,一个月的收入有多少?
去年年终结算的樟木箱子和矮柜已经还清,额外还补贴了四块钱进去,他凭这两块钱足以自制两个柜子了。
许大强冰冷地看着刘华,低沉地说:“刘华,这不像市场讨价还价,这是我的条件,你可以接受保留箱子带走柜子,不然全部拿走。”
见到许大强态度决绝,原本挺身为他说话的管理员一大爷也退缩不前,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于是刘华只好从板车上取下樟木箱,并放下两块钱,拉着矮柜离去。
看着院子里的热闹渐渐散去,众人也纷纷离开,只是看向二大爷的眼神多少有些微妙。
二大爷这次行动反蚀一篑,阴沉着脸回家后不久便传出激烈的争斗声。
但这声音早已是众人习以为常,在二大爷“父子情深”的声誉下,这场纠纷不过成为他们屋中的笑话之一。
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刘光天深受两口子的宠爱,仿佛掌中明珠,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平日连重话也不敢出口训斥。
相比之下,老二刘光福和老三刘光当则像是山腰捡来的野草一般,挨打如同家常便饭,或是高兴或是不快时都能见到棍棒落下。
对此,二大爷的理由则是:“棍棒教育出好子女”。
众人虽暗自摇头表示质疑,但也毕竟这是他人家务事,旁人不便置喙,当作笑谈罢了。
许大茂帮许大强搬放好了樟木箱后,听见二大爷家的热闹声,不由得勾起笑意:
“刘海忠老头子,也就是在家里能摆谱,算了吧,你快些休息,我也该走了。”许大茂说完就要离开。
许大强点头道谢后送出门口,随后提开水桶简单洗漱一番便去里屋床上暖被子。尽管时间尚未过八点,他拉开电灯,在枕头下面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却口渴难耐,只好下床倒水喝,合上书准备躺下入睡。
房间在灯光下陷入黑暗,反而让许大强更精神醒醒,丝毫没有睡意。之前翻阅的插图片段逐一在脑中清晰浮现,只好再次起身倒水舒缓心绪,然后重回被窝。
他深吸一口气,暗想这漫漫长夜实在难熬,得尽快找一位伴侣,于是心中默默决定,尽快考虑结婚之事。
然而身处当前时代,他是大哥之下,除非大哥先行婚娶,作为弟弟他不能抢先,需先把小哥许大茂的终身大事解决好。
混乱的想法占据了他的思绪许久,直到不知何时沉睡。当许大强醒来,黑夜依然,他不清楚时间是几时。
他起身推开厚重的窗帘,天边仅透出微曦,但睡眠充足并未消散他的清醒,反倒唤醒了一丝活力。
穿戴完毕,点燃炉灶,取热壶为洗脸盆加热水开始每日的简单洗漱。一整夜的火源让壶水恒温,非常适宜此刻的他。
洗漱完毕,穿好衣物,整理好仪容,再次注视着八仙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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