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流氓开始只是观望。
后来有一件事,让他们下定了决心要除我而后快。
那是有一次,杨由民在大庭广众之下捉弄我。我扬言说要报复他。众人都笑了起来。杨由民更是肆无忌惮说,你个小兔崽子,还没我鸡巴高呢,四两人讲半斤话,要怎么报复我啊?说着,又揪着我的耳朵,让我原地打了几个圈。我一阵头晕目眩后,一头栽进了路边的草丛中。众人又是一阵狂笑。
杨由民更是乐得前俯后仰,得意忘形。
然而过了几天他就乐不起来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大智若愚,上了大学,一个却大愚弱智,都满脸胡渣了,智力仍一直停留在三岁小孩的水平,拉屎都常常忘记脱裤子。
这弱智儿大家都叫他傻强,以前闲着无聊,大家经常唆使他掀女人裙子,往粪坑里砸石头,搞些有伤风雅的恶作剧。看大家乐呵,傻强也很乐呵,每次都很配合。
傻强被我唆使到俞家祠堂里拉屎,差点引发了杨俞两氏宗族的械斗,最后还是他出面赔不是,又出了笔钱请了个高甲戏戏班在俞家祠堂前唱了十几天的《陈三五娘》才算了结。
杨由民这下坐不住了,四下联合众流氓,说狼子虽小,獠牙已露,我小小年纪就懂得借刀杀人,以后长大还了得!
众流氓个个是心狠手辣之人,明里暗里,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的,对于潜在的威胁自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个人,也不放过一个人”。他们暗中开了个会,决定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找个机会要了我的性命。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助,众流氓将我抓到村尾的密林,挖了个土坑,欲置我于死地之际,刚好陈看香经过。
我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呼救。陈看香循声而至,他视力虽然极差,迷迷糊糊地也认出了众流氓,但是全无惧色,当场厉声喝住了他们。
颜光头冷笑说:“死瞎子,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可别多管闲事。否则,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我们呆会儿连你一块埋。”
陈看香不为所动,很冷静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动手为妙。此子体质特殊,凡是对他抱有敌意,或者欺负他、伤害他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大难临头。”
众流氓哄笑起来。
“死瞎子,你哄三岁小孩啊?”
“不是说这孩子是流氓命吗?我看是皇帝命吧?难道龙体还金贵了?!”
“我现在就欺负他了,是不是就要大难临头了,我好害怕啊!”
陈看香认真说:“我以性命担保,只要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吓唬人的了。一个月后,你们要都没什么意外,我亲自把这孩子抓到这里让你们埋了!”
陈看香在村中也是威望素著的人。众流氓听了他的话,心中难免有些惴惴,外厉内荏地应承下来。
众流氓走后,我有担忧说:“陈师傅,不会连累了你吧?”
陈看香很淡定地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笑着道:“这些土流氓,白白长了一双好眼睛,比我一个瞎子还瞎,都不读书,不看报,不知道要严打了吗?”
对于严打,我也是昨天才在报纸上看到的。没想到陈看香一个近乎全瞎的人,消息却也如此灵通。我不由得给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行头,这才注意到,他那终日不离身的神龛里,除了神像,还放着个袖珍的半导体收音机。
我不禁对这瞎子愈发肃然起敬,上苍收走了他的双眼,他又给自己找了一对,估计严打的消息他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吧。说起来也让人唏嘘,陈看香虽然是个瞎子,却是村里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那会儿全村的人都跑到他家的院子里看电视,而陈看香却坐在人群后面,听着声音独自乐呵着。用他的话说,他是看不见了,但大家都是他的眼睛,只要大家看见了,他也就看见了。大家则说,这瞎子鬼精得很,装了台电视机,就把自己的家变成了情报站。
陈看香见我默不作声,笑着说:“怎么,你也不知道吗?”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然小镇上并没有什么图书馆,我经常跑到镇政府里阅读室去看报纸。看《人民日报》上说要严打。回家后,我还对父亲说,全国要严打了,你自己小心点,别引火上身。父亲深不以为然,嘲笑说,做官的素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什么运动都是刮一阵风就拉倒,别看外头风声紧,怎么也吹不到咱们这小山窝里来。
我把父亲的臆断对陈看香转达了一遍。
陈看香翻着死鱼似白眼,仿佛自己可以看清一切,幽幽说:“这一次上面是认真的,很认真,这些流氓没有一个逃得掉。”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我不禁有点忧虑说:“如今这风怎么一阵接着一阵,什么时候有个消停啊?”
陈看香笑道:“你倒杞人忧天了。”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本质倒不坏,就是额头上的骨长歪了。你明天在家等我,过去帮你正一正。”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