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扎紧下巴下的大帽子的绳子。这顶帽子配上他的防寒外套,在他背后显得异样。查尔德贴心地启动了预热系统。查尔德是个好机械师,麦克雷迪信任他。发动机已经预热了30分钟了。应该可以启动。
他打开点火开关。片刻之后,不情愿的旋翼抗拒着新的冰层。然后它们开始自转。引擎呼呼运转,连贯有力。
“抓紧了,医生,”他告诉乘客,“这里可不是迪斯尼乐园。”
他拉回控制杆。直升机起飞,瞬间向一侧摆动,然后开始平稳爬升入天空。麦克雷迪保持稳定,然后驶向东北方白色的景观。它切进风中,像逆流而上游的鲑鱼那样抗衡狂风。麦克雷迪太专注于控制无法考虑呕吐的问题。他做不到。至少不会当着泰然自若的科珀的面。
医生向后靠在座位上,重新检查安全带和肩部束带,研究着下方掠过的地形。他似乎玩得很开心。麦克雷迪暗自咒骂他,但没有出声。
几双眼睛透过暂时去雾的窗户,从娱乐室观望直升机缩小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克拉克将双手贴在玻璃上注视着。在他的皮肤和外界之间隔着三层特殊加厚玻璃和两层暖空气。玻璃触感依然冰凉。
“麦克真的飞到高空去了,是吧?”
本宁斯正揉着自己的腿,强忍住不抓修复中发痒的伤口。“科珀自告奋勇去挪威营地检查伤员,加里同意了。”
“我们本可以用雪橇犬,”克拉克有些受伤地说,“在这风力下会更安全些。”
“没错,更安全,”本宁斯赞同道,“但会慢十倍。随时都可能来场暴风雪。这样他们几个小时就能回来。”
一个厚厚的绷带垫在子弹打入的臀部,那只雪橇犬蹒跚地走进房间。它欢乐地在桌子和椅子间摇着尾巴溜达,受伤的腿只略微跛行。
这简直是疯了,麦克雷迪自言自语,当他驾驶直升机越过冰嶙峋的山脊时。引擎抗议了一两秒钟。几块巨石从积雪中露了出来。该死的光头山,麦克雷迪胡思乱想。真奇怪,你会开始怀念像草那么普通的东西。他微微一笑。除了帕尔默和查尔德走私的货物之外。
自起飞以来,大风明显减弱,他不得不承认,飞行变得几乎让人愉快起来。看上去他们能顺利到达而不会遇到任何真正的麻烦。
直升机驾驶舱的加热器发出刺耳的嘶鸣。麦克雷迪把它开到最大。以他而言,这是它唯一的设置。科珀感到异常热,却一言不发。为了让他开心点,他就忍受过热吧。
麦克雷迪瞥了一眼控制台托架上的塑料地图。“如果弗克斯和本宁斯给我们的坐标正确,我们应该快靠近了,医生。”
“这里可不是北极,麦克雷迪。南极的营地可不会在浮冰上随波逐流。它就在应该在的地方。”他突然指向泡泡舱下方,“看,那是什么?”
前方可见烟雾,而且不是从烟囱冒出的。有一根主要的浓密烟柱和几缕小的副烟柱。太多了。风使烟雾卷曲起伞,在南极的傍晚起舞。很快太阳就会完全消失,漫长的南极之夜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麦克雷迪绕着半埋在雪下的营地盘旋。近看,烟雾异常浓稠,几乎像焦油。它从隐藏的源头滚滚冒向天空。下面没有任何动静。这里只有风在活动。
“有任何特定落点吗,医生?”
科珀倾身向右,严肃地凝视着泡泡舱外。“你选吧,麦克。从局势看,我觉得没什么区别。”
温顺的风对麦克雷迪精确降落毫无障碍。他关掉引擎,切换到预热系统防止结冰。旋翼减速,它们舒缓的呜咽声渐渐消失,融入哀伤的风声中。麦克雷迪打开驾驶舱舱门,走了出去。他首先打量天空。除了快速移动的云朵,它呈现深蓝色。难以判断好天气会持续多久。他们必须赶快。
他们艰难跋涉向营地走去。一个大型的预制金属建筑直接矗立在前方。它布满原本设计中不存在的大洞。麦克雷迪搜寻着,却找不到任何完好的窗户。碎玻璃像钻石一样在雪地里闪耀。
烟雾从地表升腾而起。和他们自己的营地一样,这里大部分都应该被冰封着。看上去就像地面自身在燃烧。
各种设备以自身的小火焰燃烧着,融化进冰层,最终消亡。一个燃烧的火星呼啸而过,两人本能地闪避,尽管这里的火通常是欢迎的伙伴。但条件反射难以消除。
科珀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麦克雷迪的思绪一片茫然。这个地方看上去就像迦太基在最后一场布匿战争后一样。
这和他们预想的不同。不是这种全面的毁灭。麦克雷迪转身回到直升机,深思熟虑地把点火钥匙装进口袋。
最终他们找到了主要火源的位置,也发现了异常浓烟的原因。它冒自一堆临时的火葬柴堆。书籍、轮胎、家具、废木板,任何可以燃烧的都被堆在主建筑外点燃。在无机燃料中可以辨认出几只烧焦的狗和至少一具人体的遗骸。散发香气的黑色沥青或密封剂也在残骸中燃烧。
一个小汽油桶侧躺在旁边,缺失了盖子。一个更大的燃油桶蹲在一边。麦克雷迪先检查小的,然后是大的。都已空了。
他左看了一眼。那只是风在他耳边低语吗?他和科珀对视一眼。医生的脸色苍白,绝不是因为寒冷。
麦克雷迪又一次回到直升机,打开舱门。霰弹枪轻松从驾驶员座椅后面的支架滑了出来。他确保它上膛,从下面的储物室取出一盒子弹塞进口袋,然后匆忙跟上科珀。
医生尖锐地瞥了一眼枪,它的目的和他荷包里的仪器截然不同。但他并不反对它的存在。相比这个营地遭受的暴力,这似乎小意思的保险。
他们开始向残存的中心建筑移动,或者说它的废墟。仍有火星不断飘过。一个火星粘在麦克雷迪的衬衫袖子上,他不经意地拍掉了它。
大门并未上锁。麦克雷迪转动门锁,后退一步,用霰弹枪枪管将门向内推开。它轻飘飘地晃动,撞在内部墙上。
前方是漫长的漆黑走廊。门口刚进去有一个开关。科珀反复按了几次,没有反应。他从外套里掏出手电,照向走廊。
“这里有人吗?”
没有回应。手电光束打在墙壁和地板上,显示这条通道和他们自己营地的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风对他们说话,持续不绝,却毫无信息。科珀看向飞行员,后者耸肩。
“这是你的聚会,医生。”
科珀点点头,开始往前走。麦克雷迪跟上,并与年长的男子并肩。
由于走道里堆满的废物,他们的前进非常缓慢。被推翻的椅子、设备箱子、垂在外面的电线、气体和液体罐使这里行走艰难。麦克雷迪有一次差点被一台炸开的电视摔个嘴啃泥,科珀畏缩了一下,然后责备地看了飞行员一眼。
“也许我该拿着枪?”他伸出一只手。
麦克雷迪对自己发火,“我会注意的。不会再发生了。你也注意你指着手电光的方向。”
科珀点头,尽量让光束平均照亮前方的地板和走廊。这里和外面一样冷。
“这里好一段时间没供暖了,”他说。
麦克雷迪点头,眼睛努力穿透前方的黑暗。“任何活人在这里早就冻死好几天了。”
“不一定。仅因为这一区暴露在外,没有供暖,并不意味着整个营地也这样。比如你的棚屋有自身的供暖。”
“是啊,但如果发电机停止,我几小时内就会变冰棍。”
“嗯,他们可能有便携式丙烷加热器。”
麦克雷迪狠狠瞪他一眼,“我了解你,医生。你真是该死的乐观主义者。”
科珀没有回答;他继续用手电光打在墙壁和地板上。头顶上方风依旧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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