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因为重复的熟悉而料想到外面会是什么情况,诺里斯还是花了几分钟才鼓起勇气走出门去。在65磅额外衣服的负重下,他艰难地朝外门移動。当他打开门时,狂风猛烈地击打在他脸上。本能地,他张开嘴巴,免得口中的唾液将嘴唇粘住。冰粒打在他的防风护目镜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也许本宁斯是对的。当他开始爬上台阶时,风力似乎小了一点。风寒指数从立竿见影的致命下降到了仅仅令人生畏的程度。当然,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冬季风暴。现在他们还在享受比较温和的秋季天气。
他的目的地是一个与主建筑相距100码的棚屋,两者由引导绳和木踏步相连。在南极的100码步行距离就像100英里一样遥远,即使这段路程能看到目的地。
他从通向中央大楼地下室的楼梯里出来,开始沿着木板路走去,带手套的手轻松地在他熟悉的导向绳上滑动。几根冰柱从绳上垂下,被他划过时掉落下来。他不仅用绳索来引导方向,还用它来帮助自己爬上略微的上坡。在如此严寒的条件下,仅仅短暂暴露后他的胳膊就有不听使唤的趋势。
棚屋内暖和舒适,它有双层墙壁和电辐射取暖。麦克雷迪尽可能地把室内温度保持在热带标准。他讨厌严寒,比桑德斯还讨厌。而与世隔绝他倒不介意。能抵消这一切的就是丰厚的薪资。
他从小冰箱里取出几个冰块,扔进玻璃杯中。琥珀色的高浓度酒精溅起涟漪。
“主教到骑士四。”一个冷静的声音说道,那不是他自己的。
他抿了一口威士忌,走到放棋盘的桌子旁。一个大大的墨西哥韦拉克鲁斯式草帽从他脖子上挂下,在他弓腰避开天花板上的裸光灯泡时轻轻弹动。
这个棚屋又小又个性,内部布置随意凌乱。加里把它称为猪圈。麦克雷迪更喜欢“有生活气息”这个描述。车站经理没有对此纠结,只要麦克雷迪能做好工作就行。通常能做好。
几幅暖和地方的大海报提供了内部装饰色彩。那里是那不勒斯、里约热内卢、牙买加、阿卡普尔科,一个金发女郎和两个红发女郎。棚屋里已经热得让人出汗。
桌上的电子棋盘比普通模型更大。麦克雷迪坐下来,为对手的错误棋步发笑。
“可怜的小东西。你开始迷糊了,不是吗?”
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输入自己的棋步。机器的反应是立即的。
“卒吃了骑士四的皇后。”当电子操控的棋子稍微颤动着穿过棋盘时,麦克雷迪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他仔细研究着新的棋局。有人正在猛烈敲他的门,他一边沉思下一步该走什么,一边无视着那噪音,终于输入了步法。
棋子又变化了一次。“车到骑士六,”棋盘内置扬声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将军。”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麦克雷迪咬牙切齿地盯着棋盘。他弯下身打开了场地一侧的小门,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电路。他将杯中剩余的饮料全部浇在电路上。开关和爆裂声从机器里传出,伴随一道火花和很少的烟雾。
“主教到兵三吃车到后五,国王到主教二,兵到兵六到兵七到兵八到兵九到兵十到兵十一呜呜呜噼啪!”
麦克雷迪听着直到机器发出的胡言乱语停止,然后起身,踉踉跄跄地朝门走去,自言自语地咕哝着。
“...该死的作弊鬼...畸型的程序...我要退回我的钱...”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一股热浪穿过他,被吸向南极点。诺里斯从门缝挤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像白色加利鱼般的一片飞雪。
“你他妈在自慰还是喝醉了?”那位地球物理学家咆哮道,拍打着自己的两边。“你他妈为什么不开门?”
麦克雷迪什么也没说,只是指向还在冒烟的棋盘。“我们仓库里有这种下棋机器的备用模块吗?”
“我怎么知道?穿上你的外套。”
刚才的国际象棋突然被遗忘了。麦克雷迪怀疑地打量着诺里斯。“干什么?”
“你觉得干什么?”
“哦,不。”他开始退离诺里斯。“没门。别想。不可能...”
“加里说——”
“我才不管加里说什么呢。”外面,狂风怒号。在麦克雷迪听来,它似乎饥渴难耐。
查尔德拿着一盏大号手电,紧贴身体照着直升机的旋翼和发动机外壳上的冰雪融化。在外面的所有工作中,给机器除雪可能是最令人愉快的。至少你可以一边给设备除冰,一边也照看好自己不被冻僵。
当他工作时,狂风在他周围呼呼作响。他朝天空瞥了一眼。尽管本宁斯作出保证,但他并不羡慕即将驾驶这架直升机起飞的倒霉蛋。除非科珀坚持,否则没有人会这么做的。查尔德暗笑。肥胖的老科珀医生通常都是管事的。因为一旦他提出了什么,其他的霸道男人就不好意思推脱掉而不显得很傻。
他把注意力转回几乎融化的直升机上,切掉附着在起落架上的冰层。
那小群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就像一群迁徙的熊,当他们穿过通向直升机停机坪的狭窄走道时。尽管穿着专门的吸湿保暖内衣,但他们已经开始出汗。他们穿的这些衣服是为了在零下70度时舒适,而不是零上70度。
科珀医生提着一个医疗包。它是由金属和高强度塑料制成的,可以容纳任何东西,包括便携手术设备。它的标准颜色是黄色,但科珀亲自给它喷成了黑色。他有点传统主义者的作风。
麦克雷迪一直在研究印在塑料板上的飞行图表,并不断发牢骚,他自己的思维已经飞过他们计划的路线。
“疯了...简直是该死的疯狂...在这种天气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
“住嘴,麦克雷迪,”加里命令他,“你越早起飞,越早能回来。”
“如果我们能到那儿的话,”飞行员嗤之以鼻,“这时候飞行违反规定!规定我到春天之前都不应该飞!我要提出抗议。规定说在这种天气我不必飞。”
“规定去死吧,”科珀对他说。“记录显示那个挪威站有6个人。6个人里有2个疯子,也许剩下4个正趴在地上祈祷有人来救他们。麦克,南极洲就像海洋,海上的第一定律是在考虑任何其他事之前要先帮助遇险的船员。”
“我不介意去救他们,”麦克雷迪坚称,“我只是不想和他们一起坠毁。”
加里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你不准备在恶劣天气中偶尔冒险飞行,那你为什么要志愿到这份岗位?”
麦克雷迪微笑着,摩擦着拇指和食指,“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原因。但如果我死了就花不出去了。”
“听着,麦克雷迪,如果你再发牢骚,帕尔默已经提出要带着医生飞了。”
麦克雷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嘴巴,“你在说什么?帕尔默?他在直升机上的训练可能只有两个月!阳光明媚的训练!”
“四个月,”帕尔默从队伍后面傲慢地纠正他,“小风暴才不会打扰我。”
“小风暴。”麦克雷迪摇了摇头,“见鬼,帕尔默,当你兴奋起来,就连世界末日也打扰不了你了。但医生可能不像你那么乐于献身,大麻烟鬼。”
“那你就带他起飞,闭嘴吧,”帕尔默反击。
“啊!”麦克雷迪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转身面对本宁斯,“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四十五节?”
“十六节,”气象学家告诉他。
“是吗,随你怎么说,”麦克雷迪怼回去,“十六节能持续多久?这个时候你没法判断。五分钟后可能就五十节了。”
本宁斯赞同地点点头,“有可能。”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科珀在通向外面的双层绝缘门边停住。即使隔着门,狂风的咆哮声也穿透进来。
“那么你就开门,”麦克雷迪咆哮着,已经无法反驳,“除非你想从门里面穿过去...”
查尔德正在等着他们,帮科珀爬上直升机的驾驶舱。医生小心翼翼地把包安置在座位后面。在艙外透明的泡泡状玻璃外,刮起的飞雪已经开始遮蔽他们的视线。
麦克雷迪坐在科珀旁边,开始翻动开关并检查控制台上的读数。他没有费心查看的唯一读数显示当前的外界温度。一旦温度低于零度,他就不再关心它的具体数值了。而由于温度总是低于零度,这是直升机上的唯一一个仪表他通常可以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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