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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所谓侦探的那些年之路标 引子3 警察(1)

翔天进来的第一感觉,便是两个字:震撼!

从警那么多年,他从未感受过如这般现场这样的震撼,这种震撼经过双目在视网膜上成像,撞击着他脑海中的每一跟神经,形成寒气从他的每一处毛孔中渗出,不由引起身体每一条血管的微颤。这不是源于赤裸裸的惨绝人寰带来的恐怖,这不是来自四溅的血液和组织液带来的惨烈,而是由于另一种比血腥和暴力更加震动内心世界的惊惧,也许见过一眼便是毕生难忘。

这是一间最不让人忍心见到一丝鲜血沾染的现场,因为这是一间属于少女的闺房。

棕黄色的床头柜上干净得一尘不染,一束花被精美的紫色玻璃纸包裹着放在上面。白色的满天星用小小的、惹人喜爱的身体衬着七朵蓝色的玫瑰,唯有七朵却能顺利勾起赞叹的目光,蓝得妖艳的柔嫩花瓣边缘点缀着银色的亮粉,更显耀眼,没有尖刺的花茎托起花骨朵,几片深绿的叶片串在其中,更增添一份生机,一滴露珠正好从叶面滚过,自叶尖滑落,在柜面绽开一小朵晶莹的水花。只不过与之非常不相称的是,这美丽的花束被插在一个略显普通的玻璃水杯里,并没有被称得上它的花瓶所装点。

花束的旁边直立放着一个同样颜色的相框,应该是木头材质,可以看到木头特有的纹理。一朵木雕小花位于右上角,虽然小但却很精巧,花朵中央的蕊雕得细致,栩栩如生。以它为源头,几条粗线条带着一眼确定不了数量的细线条,构成了花藤的图案,看似随意的无心之笔,又好似刻意为之使整个相框显得又简洁又典雅,一如这间房间的格调。

相框里面镶着典型的六寸照片,是两名少女的合照,年龄较大的少女环抱着她身前年龄偏小的少女。甜美幸福的气息,似乎可以越过薄薄的透明玻璃,散发到空气中,感染任何心怀美好的人。

年龄较大的少女的容貌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仿佛只有巧手工匠制作的人偶才会有这样的美丽。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子、粉樱的嘴唇,还有在黑发间隐约可见的耳朵,五官单独欣赏都令人赞叹,组合在一张脸孔之上,更是无可挑剔。她留着的发型是人们常说的黑长直,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头,一小撮黑丝贴在脸颊上,更显脸蛋的小巧,还有一些像是被微风轻抚般散在空中,如同有生命的精灵。

年龄较小的少女,眉宇之间和抱着她的少女很像,一看就知道是两姐妹,只是她们长得并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许是一人像母亲,一人像父亲吧。可爱,比漂亮更适合作为妹妹的这名少女,即使是一样的黑色长发,勾勒出的却是不同的风格,前者宛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丽,后者则是使人联想起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大大的眼睛闪着光亮,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令人想要带着爱意去揉捏,忍不住心升怜爱之情。

人比花娇,就是指这种情况吧,翔天暗叹,可真是美人胚子,长大之后不知道会变成怎么的绝色,只可惜……想到这里,一声叹息从口中溜出,翔天摇了摇头,目光涣散了些后又汇集到了照片中,这次他的目光焦点从人物的面容移向别处。

照片的背景有些眼熟,翔天想起五分钟前匆匆而过的庭院,满院子的白色玫瑰争奇斗艳,个个高傲地舒展腰肢,把艳丽的脑袋挺高,同时享受着风的爱抚,又似乎是在互相炫耀和互相攀比,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和照片中的相媲美,可谓美不胜收。同时,他也并没有忽略照片里的一个细节,在姐姐抱着妹妹的手臂后面,露出了银色偏灰的椅背,实在和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花园中用来歇息和品茶的深棕色藤条木椅大相径庭,按他的经验看来,反而貌似是轮椅的椅背。

妹妹坐的若是轮椅,她是腿脚方面有问题吗?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不过这照片既然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也就是说主人相当在意,那么她必然是有所选择的,按照常理是一定不会选取妹妹出意外时的照片,更应该选择留下妹妹更为活泼可爱的倩影的相片。看来这女孩的腿脚,怕是无法治愈——至少短时间内没有站起来的可能,若真是如此,失去了蹦蹦跳跳甚至站起来自由行走的机会,这对于花季少女而言何其悲哀。

而最让人扼腕叹息的,也是刚刚他叹息的原因,是那名姐姐永远没有再长大的机会了。

他把目光投向那张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供个人舒适地翻来覆去的床铺,洁白的床单除了中间的凹陷外,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皱褶,没有一个人挣扎留下的痕迹,而中间正躺着照片上的少女姐姐。

她迷人的眼珠藏在合上的眼帘后,再也不可能睁开了,樱色的唇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苍白代替粉红占领了她的面部。嫩滑的肌肤白皙如雪,身体纤细得宛如一折就断,皮肤的温度比这颜色带来的感觉更冰凉,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之色。黑色的长发被梳理得一丝不乱,服服帖帖地贴在脸颊两侧,剩余的发丝平铺在身体下方。雪白的睡衣,被她穿出了一条淡雅礼裙的味道。白玫瑰的花瓣洒在她的身上,像是有人特意抱着一束玫瑰,然后一瓣一瓣地撕完一朵朵花,最后把花瓣洒满她的全身,身体周围点缀着几朵完整的花蕾。至于落在裙上的那朵,一点都不呈现违和感,跟本来和它一体似的。

看到她这幅样子,人们能想起的,也许只有那童话中的睡美人了,而不同的是,她永远等不到可以吻醒她的那位王子。她的双手放着的位置,是胸口那把宣告她死亡的凶器的柄。这个姿势乍看之下,是被害人自己将凶器刺入胸口,仿佛一场少女自愿的献祭一般。

她是如此这般的美,宛如用献出生命换来这一刻的美,哪怕多么铁石心肠,怕也会因此产生动容。如果不是她的手只是搭在柄上,这案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自杀。玫瑰的清香沁人心脾,却也遮盖不了空气中铁锈般的血腥味。

此时,她再也不属于人间了。

此刻,她的时间再也不会流动起来。

她再不可能像同年龄的少女那样,尽情享受活力无限的青春。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最为宝贵的生命。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年纪轻轻就遭此劫难。不禁想到年龄和少女相仿的儿子,翔天内心并不好受,将心比心,若现在床上躺的是他的儿子,翔天的心情何止如整颗心在油锅里翻滚。

没有一件事情,能比一朵理应开得艳丽的花朵突然凋谢,更让人难受!

没有一件事情,能比一条本应活得灿烂的生命猛然消逝,更让人痛心!

用劲捏了捏拳头,翔天暗暗发誓会找出凶手,告慰可怜少女的在天之灵!

这誓言,是基于一名警察和一名父亲的立场,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

好美!虽然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评价一个命案现场,翔天还是在心里做出了由衷的赞美,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死亡!人的死亡,应该如同被抛弃在荒郊野外的铁片般冰冷刺骨。可在这里,死亡却展现出无可复制的夺目。

眼前的情景,是一名老警察一生都难得一见的一幕,哪怕在犯罪真实记录里,哪怕在任何艺术形式当中,他都没能找到能与眼前这一幕相提并论的场景。

凶手很爱她!直觉这样告诉翔天。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察总会在进入案发现场的时候,产生第一感觉,而这种感觉往往很准。

眼前的现场很明显被人细心地打理过,一般杀人案件的凶手总会有慌张的情绪,所以很多凶手都会慌忙逃离现场,古有教导,大意之下连荆州都能失去,何况是身体能留下的一些东西?凶手没能从现场处理掉的指纹、脚印、DNA等线索,最终让警方锁定了他。能够冷静地处理现场的凶手,大多非常狡猾,他们会抹去自己到过现场的痕迹,甚至会设下假线索误导警方。而这种特意把杀人现场美化的案子,虽然有所耳闻,翔天本人倒是第一次遇到,还一下子遇上了这般不可思议的景象。

无论凶手出于什么心理,把被害人的遗体弄成这样,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凶手的心理状态,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这个案子,翔天按了按抽搐的太阳穴,十之八九不好办啊!

“许队,您可算是来了。”冰冷的女性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好似带着点想把他冰冻处理的意思。

翔天扭头一看,年轻的女法医青雪正站在他的身后。

她扎着马尾辫,乌黑的发丝都被固定在秀丽的面庞后,光看脸绝对想不出她不是文职,而是一名法医。一双手被包裹在白到透明的一次性橡胶手套中,宽松的白大褂模糊了女性的性感曲线,一股福尔马林特有的气味代替了香水。她面无表情,法医的身份也很难让她露出什么愉快的表情,整天和遗体打交道使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好像被冰柜冷冻过。

翔天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在遗体旁边打转却站在自己背后,这就代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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