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到了宫门。
按照规矩,入宫选秀的秀女,只能只身前往,不可带侍女,仆从入宫。
尧语也不挑剔,找到朱微后就挥退了众人,尧阳乐得清闲,策马扬鞭就不见了踪影。
“姐姐,皇宫可真气派。”尧语仰望着红漆青瓦的宫门,半倚靠在朱微的肩头感慨道。
“嗯。”朱微点头道:“天子脚下,万民富庶,自然气派。”
“姐姐想选上吗?”尧语仰起头,看着朱微的眼睛问道。
“若得圣恩,此番选上,光耀家中门楣,自是欣喜的。”朱微笑道。
尧语看着满怀期待的朱微,忍不住泛起一丝丝同情。
围墙内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如此纯澈之人,该如何自处?
“你怎么了?”朱微觉察到尧语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尧语莞尔一笑道:“没事,姐姐,人来了。”
不远处,一众人浩浩荡荡地从宫门口走了出来。
秀女从四面八方向中间靠拢,在领头太监的指挥下按照家中父母手足职位排成几小队。
尧语身边空了一个位置,把在后面的朱微拉到身侧。
一名小太监看到,点头哈腰地走到尧语面前为难地道:“小将军,万万不可,这是太师府的位置。”
朱微也有些受宠若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道:“淡淡,还是算了。”
尧语拉住朱微的胳膊,对小太监道:“朱微是我姐姐,也就是将军府小姐,站在这位置有何不可?”
“这……”小太监道:“不合规矩。”
“难道将军府不可以有两位小姐?”尧语面无表情质问道。
这时,领头太监张福海走了过来,对着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机灵地退下,自己上前笑道:“新来的不懂规矩,小将军莫怪,小将军想让谁站哪就站哪。”
“不会不符规矩?”尧语道。
张福海“哎呦”一声,眼珠在眼眶滑溜地转了一圈道:“小将军您可说笑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对是错还不是一句话。”
尧语满意地仰起头,不再去看他。
人群走后,小太监低声问道:“义父,这样做惹恼了太师府怎么办?”
张福海把拂尘单在手上,板直腰杆,趾高气昂地道:“上头那些人看不上咱们!该罚,该骂,都是主子们的在咱们头上走的过场,撒撒气。恼怒是他们之间的事,跟咱有啥关系?再说,这般操作,这几日秀女房可不安灵喽!”
小太监颇有感触:“义父说得是。”
“以后学的还多着呢。”张福海道:“精着点。”
……
进了宫门,张福海把她们安排在宣灵殿,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分屋子时,碍于先前尧语的身份,张福海识趣地把两人分在同一间。
两人一路劳累,唠嗑了几句便早早就寝。
半夜,尧语再次噩梦被惊醒。
心脏跳得极快,后背被冷汗打湿,又是鲜血淋漓。
她平躺在床上,深呼吸了数口气,良久勘勘平复心绪。突然,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很轻,就像微风轻轻刮过树梢,人窃窃私语。
尧语下了床,压低脚步,朝门口走去,透过窗户纸看外面,看清外面的时候,忍不住轻哼一声,小人计量。
对面秀女房门大开,自己屋前的台阶之上,几名秀女点着蜡烛,拿着布袋,忙忙碌碌地放置着什么,似乎怕吵醒屋中人,动作非常慢。
尧语看了一会儿,摇头一笑,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眼。
一个时辰后,尧语坐起来,看了朱微一眼,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看着满地的老鼠夹,尧语摇了摇头,挽起袖子,把它们一个一个放到了对面房门。
做完一切,尧语心满意足地躺回去。
“啊——”
第二日,尧语是在一声尖叫声中惊醒的。
朱微坐在窗边看书,听见尖叫吓了一跳,转头惶恐地看着尧语。
尧语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探开双手放在肩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院中,南部部长之女郑绣的脚踝被老鼠夹死死地夹住,渗出的鲜血浸透了袜子,流得满地都是,一大群秀女围观,郑绣疼得死去活来,就是没有人动手帮她扳开,围观的人群中,几人脸色惨白,像鬼一般。
尧语与朱微站在一侧,朱微拉了拉尧语的袖子道:“我们去看看?”
“不去。”尧语摇头。
“去嘛。”朱微晶莹剔透的杏眼盯住尧语,糯糯道。
尧语受不了这样纯粹的目光,笑了笑,心软道:“好了,去。”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尧语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蔑视着郑绣,心中道:活该。
朱微看着血迹,满脸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都在摇头。
闻声,一个面色惨白的秀女打量了一下朱微,视线触及尧语时,尧语似笑非笑地回视回去,也许是心虚,后者在对视后马上撇过头去。
“都在哪干嘛?”严厉尖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不敢懈怠,立马散开了。
年老地嬷嬷走了出来,看了眼地上的人,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回事?”
“今日我们出门,门口放置了许多老鼠夹,绣儿姐姐一不小心就踩中了。”秀女啜泣道。
“哪里来的老鼠夹?”嬷嬷大声质问道。
众人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
“是她。”地上疼得奄奄一息的郑绣,突然来了精神,弹坐起来,指着尧语,道:“是她放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尧语,大多是幸灾乐祸,一些是胆怯,尧语坦然一笑,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看见你放的。”
“哦,是吗?”尧语努力努嘴,道:“你说你看见就看见?有证据吗?”
“她也看到了。”郑绣指着脸色惨白的秀女道。
“你看到了?”嬷嬷道:“如有谎言就是谋杀秀女,交由大理寺处置。”
“我……我……”秀女眼神躲闪,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快说啊!”郑绣怒道。
“我不知道。”
“听到了吗?”尧语笑道:“她不知道,既不知道,就是你在信口雌黄。”
“嬷嬷……”
嬷嬷一脸黑线,想来入宫这么多年,把戏见过不少,大概猜到其中原委,人老心精,或许不想事情闹大,她低声呵斥道:“宫中常有老鼠到处乱窜,说不定是那个宫的公公把老鼠夹放错了位置,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今日学规矩去吧。”
入宫的秀女都要学习宫中三日的规矩,才能开始挑选。
尧语拉着朱微就走,朱微从尧语身后探出半个头,担忧道:“她的伤……”
“没事,死不了。”尧语道。
一天的礼仪下来,朱微累得不轻,宫中礼仪繁杂,连跪都分好几种,腰肢位置要求及严,一通下来,觉得浑身酸痛,要不是有基本功加持,非要散架不可。
反观尧语,一脸轻松。
“淡淡,你不累吗?”朱微问道。
“不累。”刚打来热水,正在帮朱微铺床的尧语看着朱微满脸钦佩,笑了笑,解释道:“我自幼在边陲长大,这点累对于我不算什么。”
“哦。”朱微点了点头。
“早些睡吧。”尧语铺好床,坐回了自己床上。
夜色静谧,月光皎洁透过窗户纸射入房中,窗户未关,尧语在床上久久睡不着,呆呆地望着皓月。
从地狱爬了一遭,再回首,依旧恐惧。
一道人影闪过。
定睛一看,郑绣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一瘸一拐地朝后山走去。
尧语心里犯嘀咕,去哪呢?
几乎没有思考,她轻手轻脚从窗户翻了出去。
郑绣警惕性非常高,走一小段路就要回头观察一会儿有没有人,尧语只能远远地跟着,隐匿在暗处。
两人一前一后,横穿过一座假山,经过湖畔,来到一座废殿,废殿荒废已久,一大股潮湿味和腐朽味扑面而来,地上枯叶满地,层层叠叠堆了一大层。
尧语迦南地靠近,停在一块石头后面,半掩住身子,偏头向前看。
视线中,一个男子映入眼帘。
男子隐匿在光线及暗处,只能看得见隐隐约约的轮廓,尧语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郑绣小跑起来,扑进他的怀抱。
郑绣小声呢喃道:“殿下,您怎么才来?”
抱住郑绣男子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吗,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道:“谁惹你了?”
尧语睁大了双眼,是楚司舟。
郑绣把头揉进他的怀中,气道:“都是尧语那个贱人,她伤臣女一条腿。”
“尧语?”男子有些惊讶,带着不信的语气道:“她伤的?”
“嗯。”郑绣点了点头啜泣道:“好痛。”
“别哭,本王……”
男子的声音更低,尧语几乎听不清,想要再靠近些。
下一刻,没注意力道,一脚踩在枯叶上,“咔嚓”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却让殿中两人瞬间警惕。
“谁在哪?”男子厉声道。
管不了那么多,自己不能被发现,尧语转头就跑。
废殿位置偏远,身后是一片假山,假山位置复杂,尧语想了想,朝假山跑去。
谁知,老天爷不给机会,跑着跑着来到了死胡同,墙体太高,轻功根本飞不过去。
追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尧语看了看周围环境,自己已经逃无可逃,终究要面对。
就在准备束手就擒往回走时,手腕被人握住,腰背握住,用力往后一拉,背磕在假山上,手腕上的手及时松开护住她的后脑勺。
她被人死死地压在身下,胸口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的呼吸,心跳,变得清晰。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月桂味道。
尧语抬脚踩在来人脚上,后者吃痛闷哼一声,眉头紧皱,低声在她耳边附语道:“是本王。”
这声音是楚子良的。
“你怎么……”在这?尧语松了脚,准备问话就被打断了。
“子良?”楚司舟道。
楚子良极为亲昵地从尧语的颈间抬起头,把尧语的脸压在怀中,有些做贼心虚地道:“二哥。”
楚司舟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楚子良把尧语的腰收得更紧,笑道:“今日母妃留我在宫中歇息,觉得无趣,便到处转转。”
“转尚可,只是不可乱了纲法。”楚司舟道:“夜深了,早些回宫。”
扔下两句话,楚司舟便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走远,尧语一把推开楚子良,楚子良抱得太紧,闷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差点窒息,尧语大口喘着粗气,低声吼道:“你要谋柴害命呀!”
“有点良心好不好?”楚子良委屈地道:“本王可刚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
“多谢殿下,殿下万福,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报答您。”尧语不走心地道:“行了吧?”
“不用,以身相许便好。”
“呵呵。”尧语翻了个白眼问道:“你在这干嘛?”
“都说了,本王到处逛逛。”楚子良道:“本王倒是好奇,据本王所知,秀女都有宵禁,深更半夜,你在这干嘛?还惹到皇兄?”
“逛逛。”
“……”
楚子良盯着尧语的脸看了半晌,就在尧语不耐烦的时候,楚子良垂头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抛到尧语手中。
尧语接住,问道:“这是什么?”
“夜来香粉。”楚子良道:“据说可以安神助眠的,闲来无事,随便调了几味,你帮本王试试功效。”
“不是毒药吧?”尧语戏谑道。
“那你帮本王试试毒。”楚子良嬉皮笑脸。
“哼。”尧语道:“我要死了,铁定拉你垫背。”
“滚。”
尧语回来时,殿中一片寂静,对面屋子房门紧闭,看来郑绣已经回来了。
尧语一点睡意都没有,从进入皇宫以来,她的失眠愈来愈严重了,要是侥幸睡着,也总会被噩梦吓醒。
关上门,尧语坐在梳妆镜前,镜子中人面容消瘦,眼角有厚厚的淤青,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
“信你一回。”尧语喃喃道。
她掏出瓷瓶,倒出夜来香一小匙,放入香炉中,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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