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良不知何时出现,身边没有莺莺燕燕,独自一人。
他身着一袭墨绿色的锦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腰间被一根白玉腰带束起,带着几分浪荡不羁。
“淡淡。”他大老远地招手小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尧语道。
楚子良把折扇一收,别在腰间:“找你,跟我走。”
尧语还未反应过来,楚子良就不管不顾拉起她的手腕往前走。
尧语脚跟不稳,踉跄着勉强跟随楚子良的步子。
尧语问道:“去哪?”
楚子良:“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策马飞驰,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一座亭子前,四周黑洞洞的,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一明一暗,随时可能熄灭,亭子下是一片池塘,种植了许多荷花,阵阵清香入鼻,沁人心脾。
“你带我大半夜来看荷花?”尧语吐槽道。
楚子良站在一旁,笑道:“别急。”
只见他神神秘秘的伸手进入自己腰间的袋子中掏东西。
别人腰间大多佩剑或者玉佩,楚子良不同,腰间时常挂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掏了许久,得意洋洋地拿出一个小瓷瓶。
尧语:“这是什么?”
楚子良打开瓷瓶,是一些黄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想问,如同雪松的清冽,又如同月桂,很好闻。
他把它洒向黑漆漆的空中,与此同时,黑夜中泛起点点萤光,三三两两,忽高忽低,轻俏,调皮地包围住两人。
尧语是喜欢萤火虫的,她自小跟随秦月和尧姜在一望无垠的草原长大,入夜便是漫天的星河璀璨,萤火环绕,那种自由与奔放自从回到王都许久都没有体会过。
“这是萤火粉,可以吸引萤火虫,好看吗?”楚子良邀功的问道。
按照以往,尧语定是要违心损他几句,也许是看到萤火虫心情愉悦,鬼使神差道:“好看。”
楚子良大喜,拉着她的手走向亭子中间。
亭子里面布置简单,一张桌子,一壶茶,两张垫子以及蓝色的花盆。
楚子良:“都说昙花一现难求,我守了它几日,今日带你来瞧瞧。”
“殿下怎么不带你屋中美人来赏?”尧语揶揄道。
“好花不和美人赏,只和心上人赏。”楚子良眯起眼睛,含情脉脉。
尧语白了他一眼:“行了,你这甜言蜜语留着哄你家小娘子吧,对我没用。”
尧语真的很佩服楚子良那张嘴,还有随时随地可以爆发出来的演技,眼睛里面含情脉脉,像是一坛酝酿多年的老酒,历久弥香,味道醇厚。
楚子良也不恼,依旧言笑晏晏为尧语倒茶,扇风。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间月挂梢头,已是很晚。
“萤火赏了,花看了,茶也喝了,殿下,小女子告辞?”尧语想着明日进宫,还有诸多事宜,便学着娇滴滴的美人模样问道。
楚子良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尧语:“行了,我走了。”
“等等……”
尧语刚没走几步,就被楚子良叫住,尧语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看他还要耍什么花样。
楚子良慢慢地走近她,一只手摇着扇子,一只手背在后面。
“干什么?”尧语问。
楚子良:“闭上眼睛。”
“不闭,有话快说,没事我先走了。”
楚子良服输一般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满意她的不配合,把后背的手展开在尧语面前。
手心是一枚玉佩,玉佩上面有繁琐的花纹,晶莹剔透,散发着莹莹地光泽。
“这是做什么?”
楚子良笑道:“送给你。”
尧语狐疑地看着他:“无功不受禄。”
尧语才不信楚子良是什么良善好心之辈,捉弄人的方法千种万种,多的是,新奇的也有,可偏偏楚子良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这些年,楚子良武功,文采方面没见长进,捉弄骗人的把戏更是炉火纯青。
楚子良把折扇一收,别在腰间,手指弹在尧语的脑门上。
尧语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正欲发火回击。
下一刻,楚子良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生辰快乐。”
尧语准备打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秦月,尧姜勤于军务,无暇顾及她。尧阳素来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对自己之事从不过问,自小尧语就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久而久之自己也忘了。
楚子良见她愣住笑道:“感动了?还是在想如何报答我?如若是后者,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无聊。”尧语讪讪收回手。
楚子良勾唇一笑,拉起她的手,把玉佩塞到她的手里面,收了平日里的嬉笑,略带正经严肃地道:“不日进宫,凭借它无人敢欺负你,宫里面人多眼杂,万事谨慎。”
尧语抬头,刚好对上楚子良深邃的眸子,觉得他是眼睛如同火焰般炙热。
“你……”尧语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多谢’?好像他们之间从不需要,‘无聊’?好像这一切对于自己弥足珍贵,很有意义……
楚子良扑哧一笑:“大恩不言谢,改日玉良楼好吃好喝供着我就行。”
楚子良折扇一开,随手把瓷瓶中的药粉全部散在空中,悠然走开。
漫天萤火,黑夜穿行的魑魅魍魉驻足观赏,微弱地光芒聚拢在尧语身侧,四周幽光暗亮,衬起一方之地。
尧语一伸手,萤火虫似乎听到了召唤,蜂拥而至簇拥在她手上,尧语自言自语道:“子良,谢谢。”
次日,将军府门前,一辆华丽奢侈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周围围着不少婢女,仆从。
门口一家人全部前来饯行,尧阳抱着手臂倚靠在柱子上,冷眼旁观。
“过来。”尧姜皱眉道。
尧阳看了一眼尧语,不屑地把脸转向另外一边。
“过来。”这回是秦月。
尧阳看到秦月生气的模样,霎时不敢造次,一拳打在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
秦月:“尧阳,你护送淡淡入宫。”
“不。”尧阳一口否决。
尧语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道:“母亲,要不算了?”
秦月面色严肃,不容任何反驳,厉声道:“这是军令,违者军法处置。”
尧阳被吓了一哆嗦,气冲冲骑上了马。
秦月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今日让尧阳送你,不止是哥哥送妹妹,更是将军府送嫡长女,记住,你是尧语,你背后是整个将军府。”
尧姜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宫中暗潮汹涌,你只管安心参选,为父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女儿谨记。”尧语欠身行礼道。
秦月拉着她的手,看上去恋恋不舍。
尧姜拍了拍秦月肩膀道:“时辰不早了,让她早些启程吧!”
秦月另外一只手覆盖上去,轻拍尧语的手背,一贯要强的巾帼女子眼中氤氲着泪光,点了点头。
——
一路上,尧语拉开车帘,看着车外面的街景。
人声嘈杂,将军府到皇宫的这一条路记忆中她再熟悉不过,路边的酒馆历历在目,小贩嚷嚷叫买,好生热闹。
突然,车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尧语拉开车帘,问道。
骑在马上的尧阳阴沉着脸,怒目盯着一处。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辆马车横拦在道路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马车看上去陈旧,结构老式,光是花纹以及材质就已经上了些年头,一只轱辘的车轴脱落在一侧,只剩三只在苦苦的支撑,马非常瘦弱,低垂着头有气无力。
“公子恕罪,我们马上就好。”一个白发苍苍地老头点头哈腰地赔礼道。
尧阳气不打一出来,心中的怒火满溢出来,吼道:“你们如何做事的?赶紧滚开。”
他把手中的马鞭握紧,手上的青筋暴起。
“公子恕罪……”
话还没说完,尧阳人不可忍,一鞭子抽下去道:“滚!”
这一鞭子夹杂着浓浓的怒火,尧阳气急败坏,下手没轻没重,老头年老体弱,根本招架不住摔倒在地上,赶紧爬起来继续赔礼。
“聒噪。”
尧阳举起鞭子再次抽去,在愤怒面前,理智尽失,犹如嗜血的恶魔。
“尧阳。”
“李伯。”
尧语出声的同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黄色的身影扑向老头,娇小的身躯硬生生接下尧阳的一鞭子。
尧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惊,忙收回鞭子。
朱微麻布做的衣服被打裂开,留下了一道血印子,她转头跪下地上道:“公子恕罪,不要为难李伯,要打就打我。”
说着几颗泪珠掉落下来,小声地抽泣着。
“小姐,快起来,今日还要进宫,切不可惹人看了笑话……”
李伯欲要把朱微扶起来,朱微不肯摇头。
尧语下车,来到三人面前,皱眉责怪看了尧阳一眼,尧阳刚想反抗怼回去,看到朱微硬生生忍了下去烦躁地扭过头去。
尧语蹲下:“姑娘,快起来,我哥哥脾气不好,我替他向起赔罪。”
朱微胆怯地看着尧语轻声道:“对不起。”
“没事,快起来。”
朱微摇摇头,害怕得有些哆嗦,双眼通红,布满水汽,像是一只受惊地小兔子,目光下意识地偷偷去瞟尧阳。
“没事,他不敢。”
朱微看上去身子孱弱,扶起来是脚都是软的。
“道歉。”尧语道。
尧阳先是一惊,接着是满腔怒气道:“凭什么?”
朱微着急,拉住尧语的手臂摇了摇道:“不用,我无碍,是我的马车挡住了你们的。”
尧语安抚地握住她的手,继续道:“尧阳,信不信我休书一封给母亲?”
尧阳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秦月。
从小他就没少受秦月的处罚,非要打到认错为止。
“你威胁我?”尧阳咬牙切齿地道。
尧语步步紧逼道:“你道不道?”
尧阳牙齿磨得吱吱作响,眼中迸发出寒光,似乎要把尧语抽筋扒骨。
最后还是鞭子一甩,打在柱子上道:“好,好得很,尧语,你给我等着,以后别让我找着机会。”
“对不起。”尧阳毫无诚意地道。
朱微吓得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朱微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知书达理的文文静静的女子,刚刚尧阳把她吓得不清,尧语把她扶在自己的马车上面,娇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你也是进宫参选?”尧语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朱微接过道谢道:“是,我叫朱微,是西部部长之女,应召进宫参选。”
西部土地贫瘠,百姓大多食不果腹,是最贫穷的地方,怪不得刚刚所见她的马车如此陈旧。
“刚才多谢,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朱微道。
尧语:“尧语,镇远将军尧姜之女,也是进宫参选。”
朱微神色一变,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放下,道:“原来是小将军,参见小将军,刚刚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因为秦月和尧姜,自小尧语和尧阳就被众人尊称一声将军。
“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朱微诚惶诚恐地坐起来,不知所措。
“你我今日有缘,不如结为异姓姐妹如何?我十七,你呢?”尧语道。
“十八。”
尧语:“那我唤你一声姐姐!你唤我淡淡即可。”
朱微犹豫道:“这……”
“姐姐不愿意?”
“不是,你身份高贵,我……”
尧语扑哧一笑道:“我是尧语,你是朱微,只此而已。若我地位低微,姐姐地位高贵,姐姐可嫌弃我?”
“自然不会!”朱微斩钉截铁的道。
“那就是了,姐姐不会嫌弃我,我自然不会嫌弃姐姐。”
“淡淡?”
“嗯。”尧语亲昵挽住她的胳膊。
朱微身上的衣服穿不成,尧语便把自己的衣服给她,因为华丽,朱微一开始是拒绝的,奈何耐不住尧语的死缠烂打只好作罢。
尧语本想同朱微同程一架马车,然宫中规矩森严不可废,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交代了一些宫中忌讳之禁,才肯放她离开。
朱微下车时,尧语怕她在宫中受欺负,便把楚子良的玉佩留给她,又恐她不肯收,便留了块她的丝帕作为回礼。
马车很快就移出来。
朱微下车时,一眼便看见尧阳,他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马车。
朱微想要熟视无睹走过去,但是忽略不了尧阳的目光,小跑过去,欠身道:“刚才唐突,忘公子海涵。”
说完,不等尧阳说话,朱微小步跑开。
尧阳从憎恨尧语中回过神来,茫然看着远去的背影,透过薄薄的布料,似乎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汇聚结痂,瘦弱的骨头震得裂开一条缝隙,就要碎掉。
想着,他心脏莫名漏了一拍,手心隐隐发烫,烫得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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