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说得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绣娘姑娘不足为惧，可与他结伴而来的那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太好对付，之前有人在菜地边上看到过那个年轻人对着假人舞棍，棍法娴熟。我们三个垂垂老矣，若是惊动了这个书生，恐怕三个人一起上也不是这个书生的对手。所以，我们就想利用智能的死把寺里所有的僧人都拧成一股绳，那样即便这个书生有三头六臂，都奈何不了我们。很快鉴空就发现了我们搁在树杈上的智能的尸首，他诡异的死状很快就引起了寺僧的恐慌，在智明的引导下，立刻就有人把智能的死与禁地碑林石碑上的传说故事联系在了一起。这个时候我适时地站了出来，把这些年来血祭的往事向僧众娓娓道来，把停止血祭后降临在青龙山的种种灾厄都摆了出来，所有的僧人都被惊骇得面无血色。眼看着时机差不多，寂灭也站了出来，说他认为智能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不愿意将寺里那位叫绣娘的姑娘献祭给山神，亵渎了山神，最终引来了山神的震怒，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如果我们还是妇人之仁，不愿意将绣娘献祭的话，只会让山神更为愤怒，将灾厄降临到我们头上，直到所有的僧人全都死绝。”
“因为多年的耳濡目染，寺里的僧人对山神本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崇敬。被我们一唬二吓，他们也都信了我们的话，一个个惊慌失措起来，甚至有个别冲动的恨不得连夜就将绣娘姑娘杀了献祭给山神。上下一心，其利断金，那个晚上我看到僧众群情激昂的样子，我就知道那次血祭一定会成功。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在给绣娘和那个书生的粥饭里面下了药，两个人用完膳后回房休息，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我们这才破窗进入绣娘的房间，将她背到隐秘的小佛堂当中。那天晚上的血祭，每个僧人都轮流进入佛堂观礼，这样一来彼此之间好像都有了把柄，不至于有人去衙门报官。不过自始至终动刀子的都是我一个人，我的双手早已经被鲜血玷污，多杀一个、少杀一个都是要进阿鼻地狱的，并没有什么分别。为了罗汉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达这才明白为什么明明寺里的不少僧人都对画像上的绣娘有印象，但每一个都推说不认识。坐在这里的僧人除了慧心以外，每一个人都参与了那个晚上的血祭。至于阿呆，应该就是那位和绣娘同来的书生。
“与绣娘一同来的那个书生呢？他后来怎么样了？”李达问道。
“他醒过来以后，到处找绣娘。找不见绣娘，又嚷嚷着要见智能方丈。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没办法让他见上一见，只好编瞎话糊弄他，告诉他说早晨的时候有僧人看到智能和绣娘一块儿私奔下山去了，应该是再也不回来了。”寂寥说道。
小蝶的两道眉毛忍不住蹙了一蹙：“你们这话谁会相信？绣娘这样的妙龄女郎怎么可能与智能这样的老和尚一块儿私奔。”
“他若实在不信我们也没办法，只能送他去山神那里和绣娘团聚。不过还算他造化，傻愣愣地就这么下山去找智能和绣娘去了。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上去挺精明的书生一下子就变得愣头愣脑，我看搞不好是山神显灵，不想寺里再生杀孽，这才放他一条生路的。说来也奇怪，自从将绣娘献祭给山神以后，罗汉刹的香火依旧稀疏，不过却来了一位乐善好施的大施主。这位王居士几乎每年都会来寺里徘徊几日，乐捐的银钱足以让寺里撑过大半年。我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还会琢磨，若是那年没有进行血祭的话，是不是罗汉刹早就已经垮了。”
“那个同来的书生一定就是阿呆。现在我总算是弄清楚他和罗汉刹的恩恩怨怨了，他一定是因为绣娘的消失不见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整个人丧失了记忆，甚至有可能直接发疯了，这才被人发现赤身裸体地倒在路边上……寂寥长老，请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阿呆是不是和那个书生有几分相像？”
“如果说这几幅画作都是阿呆的手笔的话，那他应该就是当年的那位书生。不过我实在想不起那个书生的模样了，就算当年的他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一定就能认出来，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久。”寂寥摇了摇头说道，接着他又把目光望向坐在椅子上的鉴空：“鉴空啊，你看到禁地里惨死的那个人以后是不是以为七年前的那一幕又重新上演，山神的神罚又一次降临了？”
鉴空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我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七年前发现智能方丈的那个夜晚。回去以后，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整宿地念着经，谁知道一早上又得到了慧通师弟消失不见和智明方丈病情加重的消息。我想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寺中还会有师兄弟陆续死在山神的神罚之下，只有尽快举行一场血祭才能平息山神的愤怒。”
“所以你就选择本姑娘下手了？”小蝶恶狠狠地瞪着鉴空。
被小蝶凶神恶煞的眼神瞪得缩了缩脖子才开口道：“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山里除了我们僧人和进山打柴的樵夫、药农以外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我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年轻女子？如果要进行血祭的话，小蝶姑娘就是唯一合适的祭品。其实我的心里也很犹豫，我活了这一辈子，整日都在吃斋念佛，连刀子都没动过，现在突然要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捉去血祭，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可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了，就好苦不迭。可这回我挑着重担走在山路上的时候，心里却和喝了蜜糖似的甜，只要我人不在寺中，我就根本没有对小莜姑娘下手的机会，我想山神洞察一切，自然会明白我的难处，不会降罪于我。”
“你怎么不干脆趁着下山采买米面的时候直接一走了之？”李达有些奇怪地问道。
“阿弥陀佛，这可万万使不得。”鉴空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全寺上下几十张嘴都在等着我回去，寺里剩下的银钱基本上都被我带着去买米面了，若是我就这么走了，寺里的师兄弟还不被我饿死？那真是百死莫赎了。而且你们莫要小看了山神，若是我逃跑，那亵渎轻慢山神的大罪算是彻底坐实了，即便离开了青龙山的地界，山神要取我的性命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蝼蚁那样易如反掌。采买回来上山的路上，我挑着担子每往前走一步，心里都沉重一分，在心里隐秘地盼望着已经有师兄弟对小蝶姑娘动手了。谁知道当我走到伙房将买来的米面倒进缸里然后准备去水井边上打一桶水抹一下身子的时候，就看到小蝶姑娘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菜地边上。”
“我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小蝶姑娘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这简直是山神赐给我的良机，若是就这样错过了，山神大人肯定不会饶恕我的。心里这么想着，我就提着扁担蹑手蹑脚地向小蝶姑娘身后摸过去。我心里都已经盘算好了，若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小蝶姑娘突然转身发现我，我就装作自己是看到她一个人站着有些担心才过来查看，打个哈哈就蒙混过去。不过我担心的这种情形并没有发生，直到我已经站在小蝶姑娘身后了，她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察觉。我屏住呼吸，扬起手中的扁担，对着小蝶姑娘的后脑狠狠地来了一下，她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待她倒在地上之后，我才惊恐地发现就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滚落着一颗人头。我吓得心惊肉跳，难怪刚刚小蝶姑娘会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那么久，应该和我一样被这颗人头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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