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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风铎 第二回 【徒有旧山流水畔,老松枝叶苦吟风】

小说:占风铎  作者:一味呆  回目录  举报

众人一愣,一时间竟都没反应过来,既惊愕于眼前这人有此等身手,又对他这一去一回不明所以。

镇陶阿朵也愣了愣神,道:“看……看甚嚰?”

“看这里。”韩秋风头也不回,往身后指了指道。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韩秋风手指的门扇上,密密麻麻地插着数十根松针,根根直挺挺没入其中,门前只露出小半寸长短,远远看去实难察觉。刚才倘若贸贸然闯进去,此时早成了筛子。站得稍远有看不清的纷纷向前询问,不免又一阵骇然低语。

片刻,镇陶阿朵定了定心神,道:“汝知道有机关,便知道怎嚰关上。”

韩秋风谈笑自若道:“玑祥宗门人都是摆布机关的好手,这里的一草一木,必已谙熟于心。设计之初就没留下任何机锁。恕小弟无能为力。”说着两手一摊,瞥了瞥镇陶阿朵,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又漫不经心道:“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镇陶阿朵斗鸡眼一转,道:“韩兄,可说来听听?”

韩秋风摸了摸颚下短须,道:“我将方才的轻功教给阿朵兄,这样就可以进出自如了。”

镇陶阿朵心中大喜,道:“好哇,好哇!韩兄快教我!”

韩秋风眉头一皱道:“教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寻常人需苦练个三年五载,方略有小成……”

镇陶阿朵脸色一变,忽听韩秋风又道:“阿朵兄这样的武学奇才嘛……”

“武学奇才”这四个字一出口,镇陶阿朵听得满心欢喜。刚才本想再啐口痰骂上几句,浓痰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却因吞的太急,倒呛了满喉咙,好悬一口气没缓过来,声音尖涩怪异道:“咳,韩……韩兄,啊嗯,汝看吾……吾要学多久?”

韩秋风闭上眼眉头紧皱,伸出一根手指,在鼻尖点了两下,又收了回去。镇陶阿朵奋力眨了眨他那双斗鸡眼,道:“一年?”韩秋风摇了摇头。

镇陶阿朵又道:“一个月?”韩秋风又摇了摇头。

镇陶阿朵神色激动,声音止不住颤抖道:“一……一天?”

韩秋风连连努嘴带摇头,满面歉色道:“抱歉,阿朵兄,刚才是我看走了眼,你并不是什么奇才。”

镇陶阿朵气得脸上紫一阵白一阵,口中哇哇怪叫,小狼牙棒挥得呼呼作响。

韩秋风解了闷子,双手往胸前一叉,挑眉道:“一伙人进去不容易,一两个人还进不去么?”

镇陶阿朵闻言转怒为喜,一拍大脑门道:“对哇,对哇!汝关不上机关,却知何处有机关!”

“阿朵兄,只需紧跟着我。”韩秋风说着手一伸,作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就往院内走去。镇陶阿朵让众人看紧院墙,免得女子越墙逃脱。又不敢先进,让那精壮汉子走在前面,这才惴惴不安地跟了进去。

女子运起内功,耳聪目明异于常人,早在后院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这里哪来的机关,那些松针,不过是他凌空转身时,暗中发出来的罢了。若是遇上个行家,早就被人识破了。想到此处,清冷如霜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随后翩然一动已不踪影。

小庭幽院并不太大,两进院落修葺得至简至朴,与其间的山形地貌浑然天成,偶有大小几尊石像散落其中,也全然不觉突兀。韩秋风有模有样地指点路线,一会叮嘱这个碰不得,一会大喝那边过不去。行到几个紧要处,悄摸摸朝镇陶阿朵身旁发几根松针,吓得二人愈发不敢轻举妄动。前后屋舍走了一遍,既不见那女子,也瞧不出别样端倪。

正待出去,“咻咻咻”破风声响起,身后暗袭疾驰,又听到“叮叮叮”数声轻响,随行的精壮汉子一声闷叫,轰然倒地。事发突然,镇陶阿朵也顾不得有没有机关,连滚带爬,往两尊石像间钻去。

“贼女子,臭婆娘!偷吾东西,又杀吾族人。莫再缩头缩脑,出来打一架罢!”镇陶阿朵藏身处,两尊石像左右倾斜,互为支撑,身后三两尺便是一堵石墙包围,形似石洞。他不敢出去,只是嘴上骂骂咧咧,心中却想:“那姓韩的也不见了,若两贼人联手,来个瓮中捉鳖,吾今日岂非交代在这里?横竖是死,不如把嘴瘾过足。”他倒不曾想,这两人若想要杀他,又何须联手?

镇陶阿朵焦躁不耐,壮着胆向外探头望去,见四下动静全无,按捺不住又要骂,身后骤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摁住他的口鼻,支支吾吾了好几下。听来人“嘘”的一声,示意他别作声。又听低低的声音道:“傻小子,别出声!那人还在院中。要不是我反应快,你也得蹬腿闭眼。”刚才铛铛数声,正是韩秋风以松针反击暗器所发。

适才反击之后,韩秋风行云流水般蹿身上屋顶,俯身四下望去,周遭不见一人。韩秋风疑云暗生:“院墙外有一众徭人,倘若凶手跃墙而去,众目睽睽之下,必然已被发现,显然此时他还藏身院中。可是那凶手是何时进来的,小娘子怎样了……”当下也不及细想,先翻身下来。一来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来怕镇陶阿朵再遭毒手。

镇陶阿朵此时已被捂得险些背过气去,韩秋风继续低声道:“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待会看我眼色行事,出去后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知道了吗?”

性命攸关之际,镇陶阿朵也不再犯浑,连连点头,韩秋风这才把手松开。

韩秋风朗声道:“阿朵兄,看来凶手已是跑了,我们去看看哪位兄弟伤势如何。”

镇陶阿朵大口匀气道:“吾……吾想也是。”

二人大摇大摆走将出来,暗中却凝神戒备,以防行凶之人再施偷袭。三四步走到那精壮汉子前俯身探验,见他面色死灰,已然气绝。韩秋风伸手去拉开他的衣襟,暗器尽数没入体内,均在骨头缝隙间刺入心脏。看来行凶之人认穴极准,手法狠辣,势在一击必杀。韩秋风向镇陶阿朵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加准备,便高声喊道:“阿朵兄,我看到凶手了,你快去门外叫人!”这一喊,两人动如脱兔,韩秋风这下身法奇快,三两步窜上刚才藏身的石像顶上,居高临下。镇陶阿朵则竭力向院门跑去,才跑出十几步,数道青光冲他后背袭来。镇陶阿朵直感腿窝酸麻,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同时间,头上又是一阵叮叮叮的金属响声。他以为是触动了院中机关,一边又担忧凶手朝他发暗器,一时间跑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得将头缓缓埋下,俯伏在地佯装身死,心中只盼那歹人赶紧去跟姓韩的缠斗,自己则再做打算。

刚才端是韩秋风早做准备,对方暗器刚出,韩秋风一手先发松针打暗器,另一只手再掷出松果,打中镇陶阿朵腿窝。后发先至,所以镇陶阿朵倒地在先,暗器打落在后。

那人察觉中了计,晃身冲进西厢房,韩秋风早看在眼里,此刻已运足内力,立时双足齐蹬,超尘逐电,体态甚是洒脱。一呼一吸间跟进屋内,已与对方身距咫尺。

韩秋风当即一掌推出,对方几欲闪避不及,顺势向前倒下单手撑地,脚下一记横扫腾身站起。韩秋风并没有继续缠斗,向后退开一步,道:“江湖人命如草芥呀,不妨留个名字吧。”

那人背对着韩秋风,既不转身,也不答话。只是忽然间,手中多出一对奇怪兵刃,刃体形似“卜”字短戟,握柄长不满两尺,熟铜制成,错金银菱纹,无比精美。最玄妙的是,戟刃通明透亮,色如琥珀。一束斜阳从后窗户射到戟刃上,映得屋内氤氲旖旎,如焰如幻。

韩秋风摸了摸络腮短须,挑眉道:“哟?是个哑巴呀,你这镰刀看上去好生金贵,拿来割韭菜收麦子倒有趣得紧。拿来打架嘛,啧,委实可惜。”短短数语,话里话外颇具嘲弄之意,实是有意激对方说话。

对方仍旧沉默,兀的一转身,双手一展,两道琥珀金光分前后攻来。韩秋风连连闪避之余,才看清来人的样子,身形不甚高大,穿着月白色劲装,双手被白布裹得密不透风,棕黄牛皮面具遮住整张脸,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黑眼珠子,完全瞧不出性别长相。韩秋风手无寸铁,加之屋内狭小,仅凭闪避,时间一长难免左支右拙。

面具客双戟同出,分中下两路绞过来,韩秋风奋力跃起,一腿踢中对方的左手腕,面具客登时被踢得往左一歪,右手收势不住,仍往前挥凿,哗啦一声,身旁四根粗壮的凳腿瞬时划断。

韩秋风道:“你割不着韭菜麦子,拿我东西出气作甚?”

面具客犹如闭塞了口耳,听而不闻,只是将手中短戟挥得呼呼生风。又打了一阵,韩秋风不难发现,对方的戟术大开大合,像是两军对垒时,将士冲锋陷阵所惯用的制敌招式,毫无内功可言。比之刚才在院中发暗器,简直判若两人。再者,江湖中又未曾听说,有人是以这等外家功夫成名的,想来此人是有意隐藏。事到如今,再想从内外武学家数中找出端倪,多是难以办到了。

韩秋风边躲闪边道:“我知道了,你是聋的,或是又聋又哑。”说完一个后翻,左膝右掌着地,与对方拉开丈余距离,顺手抄起地上那没了腿的光秃条凳,站正身型,将条凳居中立于身前,双手搭在上头,如扶一把无锋阔剑。

韩秋风接着道:“那我也不便难为与你,你杀一个无辜,我只让你聋哑瞎俱全就好。”

对方见他拿起破条凳当武器,立时将手中双戟一抖,借着入夜前的那丝余晖,琥珀金光从戟刃再次冉冉流过。

韩秋风凝望那道金光,暗叹道:“这对戟,若不是杀人用具,而是一件珍玩美器,也愿称一句巧夺造化。这世间,能打造出此等器物的工匠,想必也是凤毛麟角的鬼才人物。若是日后有机会,寻这工匠,烦他为小娘子打制一把西瓜刀……”想着便分了神。

顷刻,其中一把短戟在空中划出一道精美绝伦的弧线,落在韩秋风的条凳上。就这刹那间,面具客眼中神情微妙复杂,既惊又疑,更流露出犹豫之色,似是无法相信,手中攻无不破的神兵,这时劈在一张条凳上,那条凳竟纹丝不动毫发无伤。

虚境派最擅化气入物,备以攻守。韩秋风虽是门下二弟子,但在师兄弟中年纪最小,掌门姜阴养一直将其视为己出,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教授。故从六岁起,就命他跟随年长的师兄弟们练些基础功夫。等到了十二岁,姜阴养便迫不及待传授他《北斗虚境诀》。

这门心诀原只是立派祖师爷所创的练气小术,后辈传人中有青出于蓝者,不断在此基础上演化完善。待传至第二十一代掌门无多子,心诀已达至臻。无多子恐心法日后有失,便将关窍隐去,须是掌门心口相传。若非如此,心决得来也如废纸烂泥。

韩秋风自小无心武学,被姜阴养硬架着苦练了十年,又请出几位师叔伯日日轮番喂招。秋去春来,转眼韩秋风到了二十八九岁时,南北战事愈发动荡,姜阴养忙于其中种种琐事,渐渐才对他的管束放松了些。这才有机会逃出门派,由此于江湖之中更是默默无名。

这使奇怪兵刃的人,是他有生以来首次面临外敌。既无太多临敌经验,又盼着有机会生擒住对方,或能弄清事情原委。念及此处,手上自然留了分寸,也不先发制人,全将真气化入凳中,使其坚不可摧,任凭对方何等的神兵利器,自然是伤不得分毫。

韩秋风左脚向右一带,把身前的条凳调了个头,短戟也随即被拨开。那人毫不停滞,双手一碰,刹那间便将双戟尾部相接,两头的“卜”字左右相向,形成了一个“之”字型的兵刃。当即向韩秋风攻来,韩秋风见对方兵刃变换,立时左掌变爪,条凳骤时被抓去一角,这一处正正形成个握把。

两人短兵相接,你来我往,打到三十来回合,韩秋风单手持凳向前贯出,这一击胜在势大力沉,却不留回旋的余地。面具客瞧出破绽,当即毫不犹豫,上身一偏躲开来势,戟刃陡时朝内翻转,急往韩秋风肋下扫去。怎奈刚才招数变换太仓促,以致身前戟短,身后戟长,这一扫尚离肋下相差尺余。怎知扫到中途,那人手上一松,戟钩又探出两尺。韩秋风见势,面不变色,体不避让,将条凳顺势脱手,左手朝对方脸上一扬,无数木刺急速飞出。此时两人仅五尺之遥。电光石火间,面具客再想躲闪,已是不能。危急关头,慌忙收手,以小臂挡住双目咽喉要害。纵是这样,面具上手上也扎成了刺猬,身体微微发颤,往后连退数步。

这无数的木刺,正是刚才从条凳上抓去的木块。韩秋风暗暗化入真气,将之碎成几百上千根尖刺。对方虽不使内力拼斗,但是招数根基要胜于己,想要生擒对方,只能是出此下策。

正要上前将对方擒住,“轰隆”一声炸响,眼前银光乍现如星雨,整个人顿感耳鸣目眩。心神一凛,当即紧紧护住命门,只是为时已晚,胸前神封穴处如被针扎,气息登时紊乱,又觉屋中一股浓烈臭味散发开来,又是一惊,当即闭住口鼻。

少顷,气味散尽,感到耳目视听渐渐恢复,睁开眼看,前后左右仍是黑漆漆,心中叫苦不迭。定神一瞧,原来是三名黑衣大汉背对自己团团围住,大汉身高均是六尺有余,宛如铁钟巨塔般将自己护在中央,他们手中各执兵刃,一副严阵以待之势。拨开两人看去,后窗墙上已炸出个大洞,面具客已不知去向。

这三人就是日间来请韩秋风回去的孔阿宝、李阿康、陆阿赏。现下脱离险境,韩秋风赶忙揭开上衣查看。借着破洞照进来的月光,细细查验了胸口,发现神封穴处并无伤痕,又稍稍吐息纳气,也不觉有甚异样,更不再细想,只道是爆炸时被木片碎石恰巧击中。

见险境已脱,当即以孔阿宝为首,三人呈“品”字型站列,低低着头,叉手唱喏,齐声道:“二郎君,属下来迟!”

孔阿宝道:“二郎君,刚才那厮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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