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无奈
解德范在红豆宾馆又等了两天,还是不见豆豆的人影,也不好过多打听,只好打电话向老同学邓刚辞行。
邓书记指示县委办公室派了辆车,将解德范送回了省城。
临行前,解德范借告别的机会,与洪伟业又做了一次暗示性的谈话。
洪伟业也似隐似露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二人握手一笑,欣然道别。
其实,豆豆是回了宾馆的,不过一进门,就听到了一个令她惊慌的消息：
“哎呀,这两天你到哪儿去了?你家里出了事,上午你爹打了两次电话,要你立马回去!”
黄娜急火火地报了这个信儿,又告诉她,说是她弟弟放学时到牛头峰上扒蝎子,不小心滚下石窟,把腿摔断了。
她爹娘已把他送进乡里医院了。
豆豆愣怔在大厅里,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件事。
今儿早上自己才返城,怎么才过一上午家里就飞来了塌天大祸?……
她觉得头脑发胀,头上的血液哗地一下子落了下去,似乎上半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似的失去了知觉。
过了片刻,她才稳定一下情绪,拖着沉重的双腿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十二岁的小弟香瓜是家里的宝贝,是窦家唯一的传宗接代人。
他出了事,爹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了。
两次来电话,不用说是让她从经济上想办法。
“伤筋动骨一百天”,乡下人都知道这个常理。
一百天之内治得好,那腿就还是好腿,要治不好,不瘸即拐,就落下残疾了。
想治好,在医院住几十天,那费用,至少也得五、六千块。
家里是没什么积蓄的,豆豆只得去找洪总,一是请假,二是借钱。
洪伟业对她很客气,听了事情的经过和豆豆的请求,当即大笔一挥,准假三天,同意借支3000元。
豆豆再次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含着热泪向洪总鞠了一躬。
当天下午豆豆就赶到了乡医院。
看到弟弟住的病房条件差得蚊蝇乱飞,桌椅都黑呼呼的,连个暖水瓶都没有；
腿上打的石膏松松垮垮,歪歪扭扭,一动就疼得他哭叫不止。
她埋怨爹娘不该住在这里。
娘说就这条件还让交800元的押金呢,而这钱,是她跑遍整个村子才借来的。
豆豆当时就让爹找亲戚去绑担架,日落西山时就将弟弟送进了县医院。
交了两千元的押金,看着大夫从新将香瓜的断骨做了处理,吃了药,输上水,香瓜渐渐安祥的睡去,一家人才放下心来。
三天后豆豆回到宾馆,又找洪总借了5000块钱,治好弟弟的腿可能没问题了,可这八千来元的债务可咋还呢?
家里遭受这场灾难,使豆豆顾不得再追究老解奸污她的事,她也不好意思在洪伟业面前逞强了。
但这委屈耻辱就像一个毒瘤般在她心里生存着,无时无刻不在压迫折磨着她。
一个多月后,有一天换了班,她憋不住又来到洪总办公室,要洪总对她申诉的那件事给个说法。
洪伟业却叹了一口气说：
“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已经没凭没据,叫我咋处理呢?好则没张扬,除了黄娜,连宾馆内部的人都不知道。
而黄娜,我也封了她的口。她不过就看见点儿表面现象,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再要明打旗鼓的一闹,不要说别人不信,就是信了,也说不定会认为是你自愿的。
要不,哪有被强奸了当时不告,而一个多月后再纠缠呢?”
“那……难道就算了吗?!”豆豆犯了急,泪水又一下溢出眼帘。
“当然也不能便宜了他!”
洪伟业摆出一脸愤慨：“这个老混蛋,老色鬼,老不正经!……”
缓了缓,温和下来说：“不过,解老儿临走交待得也有话,一是向你道歉,二是他着实很喜欢你,很想跟你保持点儿关系。
当然,就算个忘年交吧,说朋友也中,说师生也中,或者……你就认他做个长辈!这样对你有好处不是？……
“豆豆,你仔细想想,咱农村人,出来闯世界,没点儿关系,没个靠山，可不容易啊……
就比方说,你那么好的条件,能在这宾馆当一辈子合同工?一月两千块钱,干一辈子也买不起两间房子,咋成家过日子?……
再比方说,你家里出了事,山窝窝里靠打石头刨坷垃的爹娘,手里能存几个钱?他们着急不着急?让你向单位借钱塌债，欠下了咋还?”
豆豆想起家里的难处,泪眼变成了泉眼。
“你和解老儿这件事,要说吃亏也吃过了,若说占便宜,想占就有的占。
人家已经许下了,说你往后有事有困难找着他,他一定尽力帮忙!
眼下你经济不宽绰,说不定给他透个信儿……当然,还是由你拿主意。”
尽管洪经理说得闪烁其辞,豆豆还是听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心上像被扎了一刀,疼得一哆嗦,忽声站起来嘶哑着嗓子低吼：“我不是做皮肉生意的!”说完一跺脚冲出门去。
在度日如年般的煎熬中,豆豆总算盼到了弟弟出院。
幸好香瓜没落下毛病,还是蹦蹦达达,嘻嘻哈哈的,下了公共汽车,一溜烟跑回家去。
他还拉住豆豆说：“姐,过几天我还去扒蝎子,一斤能卖80多块钱哩!”
豆豆的心酸酸的,苦笑着拍了他一把掌：“搁住你哩吧!一个芝麻没捡住,咱家都丢了个大西瓜了!”
吃饭时,窦根和秀叶商量着还债的事。
算算家里存的粮食倒不少,可麦子一块多一斤,玉米一斤连一块都卖不到。
就说豆子贵些,一斤也卖不到两块钱。
扣除一家人的嚼用,剩馀的粮食全部卖了也凑不够两千块钱。
山上土薄石厚,长不住成材的树,榆树、楝树、槐树只有卜楞子没树杆,有几棵也不值钱。
猪娃子羊羔子还不到卖的年月,家里其它东西就更没价值了。
豆豆不主张卖粮食。
庄户人家,没油没盐没菜没佐料都能过,缺了粮食不中。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虽然眼下粮食足,卖出去不值几个钱,可万一遇上个荒旱年景,再买可买不起了。
所以会过日子的农家,谁家不存放管吃用三、两年的粮食?
至于还钱,豆豆说不急,估计洪总还不会向她逼债,。
让单位每月从她工资里扣去,扣它三、五个月,总能还齐的。
豆豆的算盘打错了,两天没在宾馆值班,单位的人事又有了变动。
洪伟业要调到县委办公室当主任去了。
十逼债
宾馆的新经理还没到任。整个宾馆显得人心慌慌,人人都有去留不定的感觉。
大家好像都在暗自做着清理盘点的工作。
这俩月,豆豆尽管心事重重,对告不告解德范却拿不定主意。
如果洪伟业一走,再来新经理,说不定这件事更说不清,对自已就更不利了。
她鼓起勇气,想再找洪总谈一次,可没等她找,洪伟业就在她值夜班时将她叫了去。
“豆豆,你可能听说了,县里下了调令,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洪伟业笑眯眯地将她让坐到沙发上,随手掰一个香蕉递了过去：
“按规定,在走之前,我得将经手的事处理妥当。你借那8000块钱,恐怕得马上还了。”
豆豆蹙了下眉头,迟疑一下回答：“嗯,我回家想想办法,只是……一下子怕还不完……”
“那可怎么办呢?一来,事情处理不完我不能走,二来,新经理一上任,看你拖着债务,怕对我对你都不好……”
见豆豆低着头不吭声,老洪为难地说：
“要不……你明天回去先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只好先给你垫上了?”
豆豆啥也没说,起身走出总办室。
她并不打算让洪总为自己垫钱?但还是感激他对自己的关照。
她心里明白，就是回家,这笔钱也凑不齐。
她真是既着急又无奈,心里像油炸麻花般焦得扭劲儿,一夜翻来复去,似睡没睡,天还没明,就起身向城外走去。
其实,洪伟业真的想给豆豆垫这笔钱,因为他觉得“不亏”。
早在他从灵武山上的茶树坪发现豆豆时,闪念间就有一种“福临运转”的感觉。
他认为豆豆是件“宝贝”——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人。
美人靓女更是价值连城的瑰宝,她可以换一座江山,可以征服很多达官显贵,英雄豪杰,也可以打败成千上万的敌人，还可以带来无数的财物。
当时他就想,将这俏丫头掌握在手中,除了能壮门面拉业务之外,将来肯定还能为自己换一步好前程!
但他没料到事情来得这么快,也没料到豆豆没被父母官们搂走,倒便宜了那个耍笔杆的老文痦。
也好,文人虽然没官人实用,但“无冕之王”们活动能量很大,具有神秘性和深远性,要不怎么连县里头头们都巴结他呢。
洪伟业很得意，自己利用他跳了龙门,级别虽没升,可县委办主任在县里可是举足轻重,呼风唤雨的角色啊!
推而换之,自己这步前程就是豆豆给自己挣来的,即使拿出这屈屈8000块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豆豆推着自行车,一路上,心里虚虚的,脑袋木木的,似塞满了东西,又似一片空白。
过了汝河大桥,将县城的轮廓抛在身后,沿着河堤心不在焉地向西走,。
这不是回家的正路,但却是想心事理头绪的僻静所在。
仨月多来,宾馆里的同事虽没人当着她的面提那件事,但她承受的却常常是异样的眼光。
在大楼里穿来走去,脊背上总有被指戳的感觉。
洪总曾答应为她保密,可保得住吗?好事不出门,赖事传千里啊!……
那只老螃蟹真精灵,竟先自出面,将煤沫说成白面。
什么夸奖?什么感激?什么表彰吹捧?全是给别人抹糊眼膏,给他自己淋洗澡水。
他干干净净地走了,我成了啥模样,他管吗?……
想到此,豆豆恨得牙根痒痒,真想咬他一口。
不,不能罢休!要告,要揪住他不放,就算鸡蛋碰石头,碰碎了也要碰,碰不碎他,也要溅他一身腥!……
不,不行啊,告到底,能结个啥茧呢?
告不倒他,等于搬起石头砸住自己的脚,告倒了,惊天动地的花官司,不仅是全县,只怕连全省都得翻波扬浪……
他老解是屎蚵螂掉进染缸里,本身黑再染也还是个黑。
可自己清白声名,被溅一身黑水,这辈子还洗得干净吗?……
那就不告吧,收回申诉,打落门牙和血吞,吃个哑巴亏……
不,也不妥。冤死苦死事小,那不等于自己是诬赖了好人,是无是生非吗?
落下恶名声,往后谁还敢再给自己打交道?男人们谁还敢接近自己?
说不定外人还会有更多的猜疑,有更难听的评价呢……
真是进退不得,骑虎难下啊……
豆豆有生以来第一次体味到了做人的艰难。
自己才十八岁,刚扒住做人的边儿,就被人前堵后截,断了生路……
她想，这也许就是老天给自己的寿限,红颜薄命,有几个美貌女子有好下场的?
戏台子上的妲已、西施、貂蝉、王昭君,哪个能活得安宁自在?哪个能长命百岁?
于其活着这么受辱受难,还不如早死早安生……
她走着想着,哗!……一阵秋风吹来,落叶雨点般卟卟嗒嗒飘洒而下。
她一惊,抬头四顾,呀,怎么不知不觉来到柳树湾了?
这里深水窝旋,两岸柳树密匝,人迹罕至,正是古往今来冤男怨女寻死绝命的好地方。
鬼使神差,莫非真该我?……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