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衫空伫立,红颜鸾镜影成双。
就在四目相接的0.0000001公分之内,司命滑不溜丢化为一条金鱼游到了荼蘼身侧。荼蘼小红花堪堪收回缠绕在鱼尾上的藤蔓,传音说道:“美人在怀,感觉怎么样?”
司命小金鱼翻了个白眼,传音说道:“不怎么样!”
荼蘼小红花直指潭底那颗作怪的石头,传音说道:“是云中君搞得手脚。我看见他动水底的鹅卵石了。之前我与他交过手,此人心机深沉,必是睚眦必报之人!”
荼蘼小红花听完鱼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顿了一下,继续传音说道:“若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背叛他,怕是恨不得荡平息山。”
荼蘼小红花看了一眼水潭里闭目养神的云中君,只见他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又静默去了。继续传音说道:“神女姐姐背叛他,真的假的?奸夫是谁?”
司命小金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道:“你……莫不是忘了你也是神女???”
荼蘼小红花:“管我旁支什么事?这是息山嫡系和神君定下的婚约。司命,你是不是趁你爹娘不在,又偷看命轮了?你快说说,命轮怎么说?”
司命小金鱼狠狠的瞪了一眼倚靠在水潭的云中君,传音说道:“我就看见了一点点。就是一场婚礼,你和他的婚礼。”
荼蘼小红花大惊失色,传音说道:“怎么会这样?我和焚寂呢???”
司命小金鱼摇摇鱼头,传音说道:“不知道。我就看见了一点点。哼,那个为虎作伥的奸恶小人,他害了北海多少人命,让四海多少水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把他千刀万剐都是轻的,就该把他放在油锅里炸透,再剁碎了喂狗。只是小小的情罚惩戒于他,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
荼蘼小红花听到这个爆炸性的预言,倒是冷静过后,传音说道:“息山肯定出事了……不然未来的帝后怎么也轮不到我一个大王花呀!焚寂那条小心眼的黑龙,若是知道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移情别恋,不得杀上九重天呀!”
司命小金鱼开心的笑着,传音说道:“他若是够胆杀上九重天,我就穷我四海之力,助他荡平水云天。怎么样?”
两人在这窃窃私语,传音入密,水潭里的云中君听到他们密谋造反,目光冷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就这么轻飘飘的一扫,让他们脑袋里残存的一点吹牛逼之意都被扫没了。
一鱼一花慌忙噤声,各自端正好仪态。
云中君打坐入定疗伤,很快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轻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雷一般响起,“云中君。”
云中君险些忘记自己在潭水中打坐,就要往后退,还好及时忍住,睁眼一看竟然真的是司命。司命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人形,脱了衣服往水里扑,溅起大片水花,有些落到了他的头上和脸上,他默默的向后退了退,离他远了些。
云中君:“你要干什么?”
司命:“不干什么,这汤池子太热了!”
云中君:“疗伤就疗伤,瞎扑腾什么,不许再过来了!”
司命:“不行,好像你那里的水没有那么热。”又往前蹭蹭。
云中君:“并不会。”
说完才想到司命是一只深海鲛人,只怕对这里的温泉水不能适应,于是伸出一只手掌抵在他肩膀,送了些灵力助他适应这热潭。只是怪异的是,送出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仙力正在不断地被司命吞噬过去。
再一看司命额头已经不停的冒出斗大的汗珠,这北冥水族使的是什么邪门功法???云中君隐隐觉得这门功夫颇不光明,引人之仙力而为己有,岂不是如同偷盗旁人财物一般?
正被他言中了。这北冥神功吸人仙力的法子,是鲲夫人在凡间遇到一个叫无崖子的老家伙,从人家那里软磨硬泡偷学过来的。
然而鲲族天生与其他族类不同,生来可吞天地万物,这所习功法自然霸道强悍,得心应手的很!司命却只是一只名不副实的小鲛人,如今贸然习练这鲲族秘技,可谓是蚍蜉之勇,自然一时无法承受。
更何况云中君仙力本就高于司命,初始不觉,被他偷得先机。此时已然知晓,岂会坐以待毙,让他白白偷吸了去。当下收拢于心,仙力倒转,制止了外泄之势。
岂料,小司命的仙力竟然随着两人的身体,逆转往云中君身上倒灌。这是什么邪门功法???云中君大惊失色,道:“司命,快停下来,你不要命了。”
司命浑身疲软,眼中带着慌急之色,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才刚入门,还做不到收放自如。”
云中君强硬想将两人分开,仙气运转之下,不光没有止住颓势,反而流窜的更快。
荼蘼察觉不对,若再隐藏下去,只怕好友就要被吸干仙力,命丧当场。当下化为人身,说道:“司命,我来助你。”
大王花花瓣一开一合升到半空,澎湃的仙力自花瓣上袭来,加入了战局,三人一下子成了胶着之势,倒是止住了仙力倒灌之势。却也一时间谁也无法抽身而走。
司命当下急忙道:“小红花,别管我。你先走。去找我娘。”
荼蘼道:“等你娘来救你,你都成鱼干了。”
云中君的脸色也开始有了慌急之色,掐指做了传音符,往司命星君和北冥之鲲飞去。说道:“我已经报信了,星君和你娘正在北荒作战,若是看到,会尽快赶过来的。司命,你先静下心来想想办法。不然我们三个撑不了多久。”
司命当下也顾不得藏私,说道:“我把口诀告诉你们。我说,你们跟着练。凡曾修习内功之人,务须尽忘己学,专心修习新功,若有丝毫混杂岔乱,则两功互冲,立时颠狂呕血,诸脉俱废,最是凶险不过。北冥神功第一层口诀:吸星大法……”
云中君(荼蘼)当下只得收敛心思,专心练习……
司命:“北冥神功第二层口诀:嫁衣神功……”
云中君本可借助北冥神功速成解开三人困局,但见北冥神功口诀后,方知北冥神功的缺陷所在,也是仙体条件的限制。仙体经脉若在猝然之下吸取他人仙力,会把经脉破坏,而且还不够精纯,于今后修炼不利。
只有经过北冥真气反复锤炼过的经脉,有了小成境界,这时在挑选二三流武者的内功吸纳,才不至于影响后来的武道进境。
此时司命已经开始说道:“北冥神功第三层口诀:乾坤引……”
他身为天帝之子,上承天命,生来便是天子骄子,更不敢乱来,以防意外,因此觉出弊大于利后,便果断停止了修习,反而主动为两人掠阵,设下了结界。
此时司命还卡在紧要关头,浑身热气蒸腾,鲛尾原身都漏了出来。荼蘼倒是看起来眉眼间一派闲适,仿佛天生适合这般霸道诡异的功法,进境颇快。他不由怀疑道,这司命不是鲲,这荼蘼莫非不是大王花?也另有来历不成???
荼蘼此时只听得心旷神怡,便如一个乡下破衣烂衫的少女忽地置身于皇宫琳琅满目的藏宝阁,目之所及、耳之所闻、心之所向,莫不新奇万端。
她与鲛人和神龙这些物种不同,她的本体大王花,每一朵花都自成一格,因此她已开辟出了两个独立的丹田,一个丹田修炼道心仙法,一个丹田修炼北冥神功。
如今,上丹田已成,下丹田北冥神功也已达小成境界,俱入高等心法门径。一个教得起劲,一个学得用心,一个护佑得力,竟不知不觉时刻之过。
这第三招变化繁复之极,于一时之间,所能领会的也只十之二三,其余的便都暂且硬记在心中。等两侧丹田都稳定下来,再无缺憾,她才睁开双目,拱手谢道:“多谢云中君费心护佑。”
云中君含笑点点头,继续为司命掠阵。看得出来,司命卡在二进三的关卡十分辛苦,半刻钟毫无寸进,心中已然急躁起来。
云中君开言劝道:“勿要贪多。一时之间学会三招,未免强人所难,这第三招暂且用不着,咱们只学第一招和第二招。
荼蘼已然领悟其中诀窍,堪堪进入大门,闻言也劝说道:“不过……不过……第三招中的许多变化,是从第二招而来,好,咱们把有关的变化都略去,且看前两诏是否管用。”
司命见他两人如此顾虑多端,不由得心痒难搔,一门神功越是难学,自然威力越强,更何况荼蘼都学会了,此乃母亲所授本家功夫,更是不能在心上人和死敌面前跌了面子。
本就是速成之法,加上此刻心性已经紊乱,更是急上加急、错上加错。一个时辰过去了,只见司命的眉头越皱越紧,头上的汗水越滴越多,身体渐渐有些战栗…这北冥真气阴阳兼具,阳刚煎熬如火炉,阴柔冷于寒冰数倍………
渐渐地,云中君看着他竟有些控制不了、走火入魔的趋势。这才意识到司命或许进入了这套功法中最艰难的部分。一旦气血运行有偏差,或者运行不到位,极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眼看着司命的状态越来越差,周身的红色光晕越来越强,强烈到失去控制,仿佛要把司命整个人都给吞噬一般。云中君心里越来越恐慌,他来不及多想,迅速放开仙力防御,自他身体缓缓流出的淡蓝色灵力,随着北冥神功的运转,通过手臂、手掌,缓缓传送给司命。
荼蘼在一旁看的心焦,还有人心甘情愿被吸走仙力?这是何等的情真意切!等小司命醒了,一定要问问她什么时候跟云中君暗通款曲的???
那淡蓝色的灵气入体,虽然没有红色灵气那么霸气,但却仿佛有一种以柔克刚的韧性和灵动。那一缕缕蓝色,仿佛是在烈焰当中游走的冰雪之气,既有助于烈焰降温,又有助于安抚烈焰的情绪。
终于,司命的红色光晕停止了掠夺式生长,开始慢慢趋于稳定,收敛,司命的身体不再颤抖,呼吸逐渐恢复平稳。
云中君这才轻轻出指一点,打中司命人身大穴“膻中穴”。
荼蘼料想这一指定能开碑裂石,可将司命的胸骨击成碎片。当即动手一边阻拦一边呵斥道:“云中君,你这是做什么?”
殊不知,司命胸口中指处全无所感,此指所含的内力,已尽数送入了膻中气海,积贮了起来,正是“取一分、贮一分,不泄无尽、愈积愈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化为了北冥真气为他所用。
云中君已然收手,说道:“果然如此。”
司命吃了一指恍若不觉,已然明白云中君的用意,对荼蘼说道:“无妨。他若是想杀我,方才便已经动手了,何用等到现在。”
云中君却是欣慰的一笑,说道:“你知,便好。”
司命勉强笑了笑,扑的吐出一口蓝色的血来,额头上黑纹若隐若现。“怎么会这样?”荼蘼大惊失色。
云中君已然上手切脉,沉声说道:“司命,静心。”
司命已知是方才动了杂念过甚,导致走火入魔引起反噬,急忙收敛心神。只听云中君沉吟道:“手太阴肺经暨任脉,乃北冥神功根基,其中拇指之少商穴、及两乳间之膻中穴,尤为要中之要,前者取,后者贮。仙有四海:胃者水谷之海,冲脉者十二经之海,膻中者气之海,脑者髓之海是也。以少商取人仙力而贮之于我气海,人食水谷,不过一日,尽泄诸外。我取人仙力,则取一分,贮一分,不泄无尽,愈积愈厚,犹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里之鲲。”
“你压根没练,怎么会背?”荼蘼大惊失色问道。
云中君道:“我刚才听得司命这么念过。”
过目不忘,好强的记忆力!司命重新打坐收敛心神,祛除体内躁动的魔气。我若要杀他,必要狠费一番功夫。
云中君迅速坐在司命身后,将两只手掌置于他的后背之上,自他身体缓缓流出的淡蓝色灵力,通过手臂、手掌,缓缓传送给司命。
他已决意破釜沉舟。决不能放任司命入魔!司命是世间最后的鲛人,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纵然他对水云天心怀仇恨,竟不惜冒险修炼鲲鹏秘术,以至走火入魔出现反噬。
我也决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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