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带着他们面向一顶帽子。这顶帽子远远看去便是金碧辉煌,旁边的学生小声的窃窃私语:“这是金丝翼善冠,这件金光闪闪的皇冠,全部由0.2毫米的金丝纯手工编结而成,重达826克”
“记得以前不是这个……”
“那个又丑又破,被扔掉了。这是四海龙族献上的,皇冠上的立体双龙戏珠造型,仅龙鳞就用了有8400片。真是舍得一身剐呀!”
“所以我们要用这个帽子干什么呢?谁戴上合头,谁就嫁给王子吗?”荼蘼正在胡乱猜测,发现大会堂里的每个人都盯着那帽子看,她也很想看个究竟。
一片死寂。突然,帽子一阵抽动,在它边缘的地方裂开了一道像人的嘴巴一样的缝。分帽叫嚣说道着:“快来呀!来戴上我吧,不必害怕!千万不要惊慌失措!在我的手里(尽管我连一只手也没有)你绝对安全,因为我是一顶会思想的仙女帽!”
荼蘼勾勾嘴角无声笑了,“看来我只需戴一戴那顶帽子就行了。”
夫子走上前来,手中握着一长卷羊皮纸。“当我念到你的名字,就请你戴上这顶帽子坐在凳子上等待分配。”她说道:“息山荼蘼!哦,没有姓,是填写的时候漏了吗?孩子。”
荼蘼勾勾嘴角说道:“没有漏。夫子。在下荼蘼,本就是息山旁系无名之辈。并非出自息山神女一脉。”
荼蘼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戴上大得连她的眼睛都遮住的金帽子后,静静地坐下。一会儿之后,分院帽显示出的是一棵硕大无比的食仙花。它素有“世界花王”美名,是世界最最最最大的花朵,花朵直径可达1.4米,重达9公斤;但长相却也妖冶、邪恶,像圆睁着的“恶魔巨眼”。
底下窃窃私语:“竟然是世界范围内遭受最严重威胁的濒危植物”。
“没想到,息山真的种活了……”
“这能算息山神女,息山妖女还差不多……”
分帽皱眉摇头说道:“这倒是令我为难了。该给你分到哪呢?”
各个班级的老师们面面相觑,同步摇摇头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个食仙草——当之无愧的怪物呀!
分帽皱眉摇头说道:“那便只好抽签了……1”
被抽中的倒霉鬼一班老师,猛烈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把它塞到我的班级,我的学生还有人身安全吗?”
分帽皱眉摇头说道:“这倒是令我为难了。小食仙花,你说,该给你分到哪?好呢?”
荼蘼拘束的坐在分帽下面,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学生,只听底下说道:“穷乡僻壤来的茹毛饮血的野人,就像窝棚里的牲口,啥也没吃过没玩过没见过,光想着传宗接代。”
小司命说道:“小小仙山里出来的年轻人,就像养殖场的母鸡,就算一辈子只能在鸡窝里下蛋也想着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就那点下蛋的价值。”
那人回怼道:“老畜生生的小畜生,就像是宫里的仙侍仙娥一般,见的世面再多,也没有未来,也没有孩子。年纪到了,还要主子开恩,是继续留在天庭养老,还是成为一道下酒菜也未为可知呢。”
小司命一招御水术过去,那人被兜头淋成了个落汤鸡,又被扔在荼蘼面前。小司命吓唬他道:“已经洗剥干净了,你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
荼蘼配合的说道:“我一般都生着吃。”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对荼蘼,说道:“饶命呀…饶命呀!…荼蘼,你不能吃我。你可有一半的神女血统,吃了我,你是要被逐出门户的。”
荼蘼心里不屑,我爹好不容易才从那蛮荒之地跑出来,勾搭上我娘,在息山给我落了户,我自是不能轻易吃仙坏了息山门规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说道:“所以我出了息山,来投靠天庭呀!”
那人扑通扑通磕头,对荼蘼和小司命,说道:“饶命呀…饶命呀!…荼蘼,司命,你们吃同门,食同族,会被打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小司命说道:“怎么会呢?同门一场,我还要请你去化龙池好生沐浴一番呢。”
不管什么物种,只要跳入灵山后涯的化龙池,经过池水的洗礼化身成为金光闪闪,具有吉祥之气的龙。然后就会被挖出龙肝,端上上神们的餐桌……
那人脑子里想了好多,忽然“啊”的一声吓得晕死过去。
你看,人互相伤害起来是没有止境的。所以你问我怎么看,爷懒得看~云中君一言不发的端坐着,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已经收敛起来。
夫子俯身拍了拍那人的脸颊,“真不禁逗。”
底子一帮新生面面相觑,在那充当服务生的高年级学长吐吐舌头,小声说道:“他是犯了夫子的忌讳了,你们不知道,夫子爱慕贪狼星君上万年呢。夫子向来最讨厌这套以出身论尊卑的软脚蟹了……”
“啊,那可是狼人呀!”旁边的学生大惊失色,已经可以预见初学堂的日子不会枯燥乏味了。
夫子让侍从们把昏过去的同学送出去医治,抬头问荼蘼道:“你开荤了吗?”
荼蘼摇摇头,她本就不是人,所以她也不用像人一样,需要吃饭,但是喝水是需要的。
夫子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你每日都吃些什么?”
荼蘼拱手说道:“桃露,佛手,松实,谓三清。每日一杯,助修行。”
分帽心下一松,说道:“倒是个诚实的好孩子。送去给那条爱恶作剧的鲲作伴吧。”
师生们都松了一口气,“再合适不过了。”
小司命步履闲适的领着荼蘼回寝室。一路上两人静默无言,到了走廊深处,小司命问道:“你不怕我?”
荼蘼倔强的说道:“鲲罢了。跟我一样不是吃素的。”
小司命回头看着她,只见星光璀璨,倾泻了一方光华在她身上。她紧接着说道,“我不是枝头任人攀折转瞬即败的花,我是夜幕远星。”
那一瞬,他对荼蘼有一种心疼,这种心疼也是对自己的心疼,他和荼蘼是太过相像的两个人。荼蘼让他看到了真实而又客观的自己,让他真切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悲剧人生。
然而他的心是被仇恨装满的,这种仇人就在身侧,一日一日的刺激,已将他的人生价值用仇恨全部填满,任凭云中君再和煦如风、聪明绝顶也无法改变。
天空变幻,秋叶泛黄书叶香。时间转弯,似水流年虫儿鸣。此刻,小司命抱着膀子蜷缩在被窝里坐着,云中君缓缓地打开门,踩着一地星光走进来。桌子上一张薛涛笺被那骤然吹进的风掀起吹落在他的脚边。他弯腰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花也折走了,
果也摘完了,
你闻了一下就扔,
尝了一口就吐。
就算借来玉净瓶子,
我也已经是枯枝败叶了,
你红着眼做什么,
假慈悲的东西。
他捏着纸张的手指都在泛白,却仍是轻轻地放置在桌子上,又轻轻地抬脚走了。自己亲手扔掉的,没有资格去遗憾后悔。
荼蘼往那纸张上一眼看去,只看纸张上多了三行字。
“你又不是属于谁的树与枝,何必哀怨在别人的慈悲咒里。
花与果都在等来日春,唯独你还是把根放在往日泥潭里,不肯哪怕多挪一下。
若是你肯睁眼看看,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真是个闷骚的家伙!!!
荼蘼踩着小碎步送云中君出门,到了外面花树下,云中君停下了步伐,颓然的模样像一下子老了万余岁。
荼蘼沉默的站在他身后。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从伤痛中走出来?”云中君语气无奈,“自从北海出事以后,他就像魔怔了似的,非说要揭穿我父神的真面目。”
他叹气:“我真担心他有一天走火入魔,殃及自身。”
又说:“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即便我逼着她离开,他也会偷溜回来。”
他总不能将人绑起来吧。
你知道一个男人亲手送自己的心上人离开,多么残忍~
“我会照顾好他的。云中君慢走。”荼蘼回答。
荼蘼步行往司命的卧室走进,然后,隔着花园门,她看到了小司命在浇花。只见他双手抱着一只比他身形还要粗壮的水壶,吃力的将它放到栏杆上,再摁下喷头给栏杆里的花浇水。
“给我也浇浇水。”荼蘼快步赶来往喷头前面一躺。
小司命微微一笑:“这些花儿比你我可娇贵多了呢……土不能干,但也不能浇透。”
荼蘼笑眯眯的翻了个身,说道:“这些精细活交给一条鱼,可真是放心?背面再来点……”
小司命提起水壶浇了下去。儿时常见母亲拿洗米水浇花,把那满廊花枝养得肥肥的、绿油油的,真是让人欢喜。喝饱水的花儿,开得那叫一个娇艳,颜色是那么浓,那么纯,没有一点杂色,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司命呆愣愣的看着,看荼蘼翻了个身子,露出一张芙蓉玉面来,水一般清透柔和,最是那一回首的妩媚,洛神下凡般惊艳。她面对着花洒,惬意的闭着眼。真是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不知不觉给她浇了个浑身湿透。
荼蘼蹲在他面前,浑身湿透,肌肤瓷白,仰着白嫩嫩的小脸,睁着一双清透又无辜的眼睛望着他,说道:“雨够了。雨够了。”
司命还在那呆愣愣的,浑然不觉她说的什么。
荼蘼按住他的手,环在她腰间,抬起头,好奇地问:“我们在水里浑身湿透,肌肤相贴的感觉如何?”
司命浑身一震,僵在原地。水壶噗通一声掉在地上,面红耳赤得说道:“砸疼了吗?”然后看她衣着不雅,忙一挥手,给她身上换了一套鲛纱裙。
荼蘼这才起身挥手看了看,竟然是鲛人用月光制成的价值连城、薄如蝉翼的鲛纱,。笑着说道:“鲛绡纱,入水不濡。你今日怎么这般大方?”
司命揉揉她的头发,说道:“麝炷腾清燎,鲛纱覆绿蒙。你可知我心意?”
荼蘼大惊失色的看着他,好姐妹变成好哥们,这是要撩室友吗?说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看乐可了?”
司命呼哧笑了,想起那是荼蘼自凡间淘换来的禁书。挥手弹她额头,起身进屋,说道:“恬不知耻。”
荼蘼笑着跟着他,说道:“我早说那书不错,怎么样?”刚要抬脚进屋,司命已经一挥手进屋关了门,把她阻在外面。
荼蘼摸摸鼻子,说道:“你还不好意思了。你先撩我的。叶公好龙。哼。”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司命看了一眼压在纸张下的禁书,这段时间,同学们都在津津有味地传阅这些小说,因着好奇,他也借阅了过来。强暴生爱、骨科情节,你能想到的一切毁三观桥段,存在于这类小黄书中都显得非常合理。
手刚拿起来。只听窗外一个幸灾乐祸的女声,说道:“一鼻不闻窗外屎,两眼只看小黄书。兄台,这书被你一翻再翻,你看都翘脚了。”原来是荼蘼去而复返了,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眼睛贴着窗楞骨碌碌转着,等着抓他小辫子呢。
她还咂咂嘴,揶揄道:“也不知道这苍黄书页下的,又是怎样一番世界。”
小司命不由想到那天他躲在树上看到的思过崖混乱的一幕。荼蘼还如当年一般,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一样,好像没有人会想到它曾经有过始乱终弃、浴火重生的这段经历。
就连小司命偶尔也会恍了神,觉得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那个穿黑衣服的少年还没有来初学堂听学,久到思过崖里还没有那个少年留下的气息。
与其偷偷摸摸,讳莫如深;
不如光明正大,坦然交流。
小司命当空一击空气波弹在她脑门上,说道:“你若是想知道,明日我便去提亲。”
荼蘼吐吐舌头,“好啊好啊。”
忽然当空一声清喝声,“夜不归寝,罚抄天规500遍。”
“是云中君”,荼蘼麻溜拱手跳墙遁走了。
小司命目送着荼蘼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消失在拐角处或淹没于花海,只留下他独自呢喃:“终是我迟了一步……”
……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