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你，不过是称谓上的差异。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问题。
你是谁？
如果这个问题让严肃的明柳来回答，她会这么说。
我是明柳，明家的第四个女儿，曾经的的公安三课课长，现任小别山情报负责人。
如果是李红旗来回答，可能是另外一种答案。
老娘是你姑奶奶！
临死之人都会好奇，但是孟江不会。
因为他早就想死了。
在赴死这件事上，慷慨易，从容难。
他能够如此从容的站到镜子面前，是因为他已经准备了三年。
小别山神秘的一号人物，对外人来说就是传奇。
到了孟江这个级别，该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他并不好奇。
即使没见过，他也听过。
孟江真正想问的问题，并不是布一的身份。
他想让布一问问自己。
我是谁？
布一当然知道自己是谁。
但是他不想告诉任何人。
他曾经对明柳说过自己是信马。
他知道那是假的，因为真正的信马早就死了。
死在两千年前的那场大叛乱里。
那些参与叛乱的人和他们的家属全部被联邦扔到了第八区的矿洞里，成为永远的矿工。
无论男女。
他们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挖了两千多年的矿，极其艰难的活了下来。
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坚持下来，因为他们曾经是信马的追随者。
坚定的信仰可以战胜一切，包括时间。
在没有太阳的地方，他们的寿命很短。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一代代繁衍下来。
矿洞越挖越深，越挖越长，矿工们并不知道，他们早就挖到了夜里。
洞里和夜里其实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黑。
夜的力量浸染了几代人，矿工自身毫无察觉。
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就算再大的变化，也无法被感知。
直到十九年之前的一场矿难。
矿难之后，一个婴儿在夜色中出现。
无尽的夜色并没有伤害到他，反而将他保护起来。
四军区校官布朗接到命令，带领自己的小队深入矿洞深处，对可能发生的矿工暴动进行镇压。
小队沿着矿洞不停深入，沿途射杀了不少矿工，也遭遇到了矿工的反击。
小队弹药有限，矿工无穷无尽。
不得已，布朗只好带着小队撤退，结果在密如蛛网的矿洞里迷了路。
整整六十天，没有任何补给，小队成员陆续死去。
只有布朗一个人坚持了下来，他终于走出了矿洞，走上了地面。
然后，他迎来了漫天星光，还有一个婴儿。
疲惫至极的布朗只看了婴儿一眼，就直接昏死过去。
婴儿好奇的爬到了布朗身上，蜷缩到他的怀里，安静的睡了起来。
夜色如同轻纱，盖在了布朗和婴儿的身上。
夜色如同流水，改变了布朗的记忆。
布朗再次醒来的时候，妻子秋月正靠在壁炉边上缝衣服。
秋月的妹妹秋离正在就着烛光绣花，绣的是一团牡丹。
花团锦簇。
窗外就是无尽的夜色，还有漫天的星光。
一年以后，布朗的孩子出生了。
秋月难产而死，秋离不知所踪。
按照秋月的愿望，这个孩子被取名布一。
只剩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然后就是夜色中漫长的十五年。
布一在没有遇到李萋萋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他握起李萋萋双手的一刹那，他才真正的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与其说李萋萋在找他。
倒不如说，布一回到联邦，就是为了找到李萋萋。
李萋萋，是一把钥匙。
找到这把钥匙，才能打开记忆的锁。
真正上锁的人，其实是布一自己。
布一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不是信马，不是夜色之王，不是小别山最神秘的一号人物。
他不过是一个漂泊异乡的旅客，被遗忘在这颗星球的游子。
在遇到李萋萋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早就安排好的。
那就继续下去。
镜子里的流光继续，孟江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无数记忆碎片在流光中闪过，布一仔细的看着那些飞逝而过的画面。
他看到了风雪，梅花，泪光，还有一首古词。
《钗头凤》。
角声寒，夜阑珊。
布一快速的划了过去，孟江的身体开始加速崩坏。
布一终于看到了一只喜鹊，镜子里的画面停了下来。
布一的手向镜子伸了过去，镜面如同水银一般荡起一圈波纹。
喜鹊被抓了出来。
像一块布一样摊在了布一的手里。
这是一只绣出来的喜鹊，栩栩如生。
喜鹊的眼睛转了一圈，看向了布一。
然后喜鹊的翅膀动了起来，振翅欲飞。
布一拿出一个破损的画框，把喜鹊装了进去。
镜子里的流光更快，孟江终于消失。
既然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皮孔方的记忆，布一就不看了。
联邦的龌龊，布一已经看得够多了。
昏迷的皮孔方直接被布一扔进了镜子，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要打仗了。”
布一轻轻说道。
...
......
就在孟南水焦急等待的时候，布朗带着镜子和遮阳伞走了出来。
“你们把我爸怎么样了？”
孟北常猛的向布朗扑了过来，石开差点没抓住。
小院的门再次打开，布一低着头走了出来。
布一没有理会孟北常的咆哮，更没理睬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
布一走到了李萋萋的面前，问了自己未婚妻一个问题。
“李萋萋，我是谁？”
李萋萋被问的摸不着头脑。
“你是我老公呀。”
李萋萋从来没有见过布一有今天这样的表情。
痛苦，自责，可怜，无助。
李萋萋心疼坏了，赶紧抱住了布一，将布一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不停的摩挲着布一的后背。
“老公，你是不是不舒服？”
任何力量的使用都会有代价，李萋萋以为布一太累了。
感受着李萋萋胸前传来的热量，布一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感受到布一的眼泪，李萋萋慌了神，紧紧的抱住了布一，不停的亲吻他的头发。
“老公，不怕啊，不怕。”
孟北常愣住了。
孟南水愣住了。
明柳也愣住了。
石开直嘬牙花子。
李红旗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小别山最神秘一号人物，举世无敌的夜军统帅。
就这？
这算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李红旗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选错了阵营。
第七区的杂货店，还不如趁早关张，
关张大吉。
有烈焰红唇的身份，联邦又不是混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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