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队平时很热闹，尤其是李由缰走后的这段时间。
山里明显分成了三派，老的每天吵，小的天天打。
宪兵队只好抓人，骂人，放人。
孟南水谁也得罪不起，但是又不能谁都不得罪。
谁都不得罪的话，他这个宪兵队长，也就干到头了。
孟南水刚刚把石鳴送回了明先生的小院，带着一肚子的牢骚回到了宪兵队。
相比于宪兵队平日的热闹，今天的宪兵队大门，明显有些冷清。
除了日常站岗的哨兵，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大门无人进出。
甚至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孟南水眉头皱了起来，眼皮上幸存的那一根火柴梗也掉了下来。
“掉头，回家，快！”
孟南水对自己直接吼了出来，吉普车一个急刹，然后一个急促的掉头。
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车头前面，竟然用双手抬起了车头。
男人穿着黑色的作战服，双臂肌肉紧绷，条条分明。
爆炸性的肌肉似乎要撑破作战服，男人面无表情，仿佛一座雕像。
男人脸上涂满了油彩，看不清样貌，黑色的作战头盔下，露出一缕白发。
宪兵队的吉普车都是前驱。
吉普车的前轮无力的在空中旋转，司机早已经面无血色。
小别山从来不缺军中传说，也不缺硬汉猛人。
战场上可以直接端起特林重机枪横扫的猛人不少，但是能抱着高射炮横扫的，一个也没听说过。
毕竟，那可是重达一吨的大家伙。
单凭人力，怎么可能。
吉普车也是一吨重。
孟南水刚刚掏出手枪，就听到了有人敲玻璃的声音。
孟南水扭头看向车窗外，只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堵在玻璃上。
枪口口径极大，是狙击枪，孟南水甚至能隐约看到枪管内的膛线。
对方没有直接开枪，那就是要谈。
“停车吧。”
孟南水放下手枪，司机松开了方向盘。
如同雕像的男人轻轻放下了车头，就好像放下了一个玩具。
孟南水举着双手走出出来。
“夜军？”
小别山的部队，孟南水基本都熟悉。
军中那些猛人，孟南水也没少打交道。
能被叫一声兵王的，基本都是桀骜不驯之辈。
如果说还有哪支部队他不熟悉，那就只剩下小别山传说中的秘密武装，夜军。
据说这支武装神秘而强大，长期隐藏在夜里，只听命于小别山从未露面的一号人物。
就连李由缰，也无法调动这支部队。
“奉命逮捕，配合调查。”
持枪的士兵面无表情的说了八个字。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孟南水的心情甚至有些期待起来。
奉命？
夜军会奉谁的命？
当然是小别山一号人物。
既然是配合调查，那也就意味着，夜军的枪口，并不是对准自己的。
那就好好配合，争取见上一面。
孟南水的眼皮不跳了，甚至眉眼都舒展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终于可以轻松一阵子了。
...
......
两只死掉的花喜鹊，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布一面前。
皮正午看到两只喜鹊，眼角微微抽到了一下。
布一拿起死掉的喜鹊，仔细看了一圈，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花喜鹊非常干净，干净的有些精致。
即使已经死掉，花喜鹊的每一根羽毛依然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
就好像它们不是刚刚死掉，而是被人精心做成了标本。
僵硬，精致，毫无生气。
原来如此。
“烧掉吧。”
布一把死掉的喜鹊直接扔给了布朗，布朗接过喜鹊尸体，从后备箱拿出一罐汽油，浇了上去。
火焰蒸腾而起，皮正午血流满面。
他的鼻子，眼睛，耳朵，所有能出血的地方，都开始流血。
布一没有理会他，而是和布朗聊了起来。
“老布，我妈生前绣花么？”
这个妈自然说的不是月如，而是布朗的原配妻子，布一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秋月。
“少爷，没见过。”
布朗的声音沉闷，表情木然。
“除了你之外，我出生之前，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布一看着布朗，眼神凌厉。
“有。”
布朗低头看着布一，表情开始柔和起来，好像想到了一些美好的事情。
“家人还是客人？”
布一扬起头，死死的盯住了布朗。
布朗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如果不是布一主动问，布朗基本不会和布一说话。
布一从来没有问起过自己出声之前的事情，这是第一次。
“家人，她是秋月的妹妹，也是你的小姨，在你出生之前，她就走了。”
布朗伸出手，想抱一下布一。
布一退了一步，直接避开了。
布朗无奈的放下了手。
“她会绣花吧？”
布一继续问道。
布朗沉默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老布，我还能相信你么？”
布一突然觉得有点累，甚至不想回家了。
夜里的十五年，他身边只有一个人。
一个如同父亲一般的人。
这个父亲陪着他看了十五年的星空，说了无数的话。
布朗是布一唯一的倾诉对象。
漫漫长夜，无比孤寂，那就只有说话。
布朗是个闷葫芦，大多数时候都是布一在说，布朗在听。
布一和布朗说了太多的事情，布朗听着布一讲了太多的故事。
海的女儿啊，白雪公主啊，超级英雄啊，一千零一夜啊，三体啊......
布一说的最多的两个字，是回家。
布一甚至一度以为，这个世界是永夜。
直到有一天，布朗搞来了一辆越野车，然后穿过无边夜色，带着布一来到了联邦。
越野车从第八区的矿洞里驶出，布一终于看到了太阳。
也看到了人。
文明终于出现在布一眼前。
那一刻，布一知道，他终于有可能回家了。
布一开始学习，从最基本的识字认字开始。
用了一年的时间，布一终于了解联邦，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然后他就遇到了李萋萋。
他开始动了起来，联邦的局势更加动荡。
布一找到了很多人，谈了很多事。
最后布一还是目光投向了小别山。
因为，秋月的真正遗产，留在了小别山。
夜军。
来到联邦之后，布朗失去了很多记忆，变得更加沉默，对布一的称呼也改成了少爷。
只有一件事没有变。
对布一提出的任何要求，布朗都会满足。
布朗是布一在这个世界唯一相信的人。
现在，布一开始怀疑自己的相信了。
看着布一清澈的眼神，布朗默默的掏出了一个画框。
画框不大，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制成，有些破损，只剩下三个边。
画框，窗框，门框。
框，就是封。
画框破了，封住的东西自然也就不见了。
布一看着布朗，突然笑了起来。
“爸，你看这个画框，像不像一个门？”
布朗轻轻点了点头，把画框递给了布一。
“门可罗鹊？”
“可以。”
“鹊有名字么？”
“秋离。”
布一笑着抱住了布朗，用头在他的话里用力蹭了蹭。
布朗微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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