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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且自由 第六章 赎金二百两

小说:人生且自由  作者:何刀暖  回目录  举报

天亮了,太阳光毫不吝啬的涂在何府大红色的门上,两只无比威严的螺狮各含着一根又大又粗的金环,螺狮上下各是一排凸起的半球形金色门钉。只是今日有所不同,那深红的门缝中夹着一只银白色的镖,那镖还扎着一张叠起的纸,纸被镖伤的变形,看起来极不情愿被镖刺穿。这镖和信和这门是极不搭的。起早的下人,睡醒惺忪,但“鸡叫起床”,这是何府对下人定的规矩,如若不从,走便是了。可却并没有几个下人走,就算走了的,后面也只会想方设法再回到何府。何府的魔力,在于,下人的伙食极好,工钱比外面也稍多一些。何府的养马场大,需要的工人也多,厨师去外面采购食材时,因为每次量大,所以导致价格便宜许多,下人们便可以吃到一些好的食物,每半个月总有一顿饭全是肉菜,而且顿顿都有馒头,管饱。

那小厮一开门,银色飞镖便连着信一起落地,白花花的。小厮还以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天自己一大早便撞了财运,捡到银子了。一揉眼睛,却只是失望,不是钱,是武器,是信。尽管他没有在别的人家当过差,也没有经历过绑架的事,但是这阵仗,一看,他便知道是大事。他想立刻拿了这信飞奔到家里主事的表少爷房里邀功,但时辰尚早,表少爷肯定还未醒来,如果扰了他的清梦,也只会功不抵过,反而引来责罚。同时,这小厮也担心是哪个无赖二流子给他开的玩笑,那些不要自己皮脸的人不在意自己作弄的是谁,只要有人把他们开玩笑的事当真并紧张起来,他们便会高兴。又或者,是府里另外哪个小厮看他不惯,知道今天由他负责起早开门,故意设计捉弄他,让他给府里人落得一个“大惊小怪”印象。一个人,一旦身份卑微,就不得不考虑这么多,尽管也没有多少可以失去,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得考虑细致,不使自己承受一丁点的损失。

脑子这样运转一番,这小厮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他识字不多,但也有幸上过几天学,偶尔伺候何音少爷的时候,少爷也会指点一下他。这小厮想,要是何音少爷没有上承天府参加秋闱就好了。何音每天起得早,不跟何府里其他的主子一般,总是要睡到万事妥当,醒来便可穿衣吃饭。何音少爷待人也宽厚,给人一种可以亲近的感觉。

何府植树种花,青绿色的围墙修葺的比镇上任何一个人家的都高,容不得外人窥探到一丝这宅子里的颜色。小厮,把原本打开的大门,再虚掩上,然后自己坐到拐角处的那个栏杆,慢慢的,像是取银票那般将信从飞镖上取下来。飞镖上一共串着两张纸,第一张纸字迹隽秀工整,第二张行云流水。第一封信中,“何音”两个字一下就蹦入他的眼眶,他慢慢的从头读到尾,唯恐自己认错任何字。读完之后,小厮心里竟还有一丝欢喜,他想自己从未真正在笔墨书本上花费太多时间,而今一封信读下来,竟没有自己不认识的字。

但他仍旧不敢轻易确定这信中意思,他再读了一遍,这才知晓,他那去参加考试的少爷遇到麻烦,现在要何府拿钱买命。

那行云流水的信,小厮没心思再读,他将飞镖揣进怀中,恭敬的叠好两份信握在手上,然后立即起身离开走廊。小厮跑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任由小径旁娇艳的秋牡丹被早晨的露水撩拨着;穿过雕梁画栋的前厅,不管那些古董花瓶与字画还等着他拂去灰尘;再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主子们的卧房,他向管事的表少爷房间,跑了几步,却又退回来。“尽管何府现在是表少爷主事,可何音少爷主攻读书,表少爷主管家族事务,两者虽然有亲,可估摸着也只是面子上的情谊,现在真正能救何音少爷的,还只有这宅子里真正的主人,老爷才是。”

老爷尽管还不到五十岁,可他身体并不是很好,小厮也忘记具体是些什么病,总之何老爷常年都喝药。现在何府这么大的基业,都是何老爷一个人打下来的,想必是年轻时过于辛劳落下的病根。

小厮轻轻的站在老爷门口,然后又透着门缝轻轻的喊:“老爷,您起床了吗?”他等了等,又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老爷。”还是没有应答,他便又敲了敲门。夫人像是听到这些动静:“谁呀?大清早的什么事?”夫人问话的语气倒也温和,不像是因为被吵醒而生气。

“夫人,小的明喜。今天早上去开门的时候,发生一件大事,特地来向老爷禀报。”

“老爷还在睡觉,老爷昨天晚上睡不踏实,很晚才睡着。现在府中事宜不都是何柏金在处理吗?”

“可这件事非得老爷才能处理。”

“好的,你等一下,我穿一下衣服来开门。”窸窸窣窣的,夫人不久便穿好了衣服。

她将门打开,明喜走进何老爷的卧房,卧房墙壁被刺绣精美的丝绸包裹着,地毯很厚,花样也像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房间里的桌椅全是深红色的木头,一看就很厚重。明喜原以为何府大堂那些接待客人的桌椅已经绝对豪华,没想到,何老爷房中的这些更胜一筹。床边有一个两米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颜色炫目的红珊瑚摆件,小孩胳膊粗细的玉如意,款式别致花瓶,金光灿灿的观音,还有各种明喜叫不出名字的瓷器玉器。

夫人走到床边推了推老爷的肩膀:“老爷,醒醒。”

老爷没有反应。她又推了推,“值安,醒醒。”

老爷迷迷糊糊的说:“我再睡一下。”

“有人有要紧事向你禀报。”

老爷闭着眼睛,一脸不开心的拉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来,看见床边已经跪着个人,何老爷收起自己的起床气,挺了挺肩膀,撑起身上那件油光水滑的真丝衣服,说:“什么事?”

“老爷,今天早上我一早去开门,就看见门缝里夹了一个飞镖,镖上还带着一封信,像是何音少爷出事了,被山贼绑架了。”话一说完,明喜就从自己的怀里拿出飞镖,另外将手中的信一并递给老爷。

何老爷一听到何音出事,两只眼睛睁大,身子微微向后倒。他只接过明喜手中的信,心中也嗔怪明喜过分恭谨。老爷想快速打开那信一探究竟,又怕自己将信件扯坏。何老爷识字却也不多,他轻轻的念着那张容易辨析字迹的信,越念下去,声音越无力,像是那信中有一个漩涡,缓缓的将老爷的声音卷了进去。他只说:“两百两银子。”

何老爷立马镇定下来,他将那两张纸递给夫人,说:“我看不懂,你把那张纸上的东西说给我听。”

在夫人眼中,另一张纸虽行云流水,可写的什么却十分明显。“不要报官,报官必撕票。只要银两到位,何音他俩会毫发无伤的离开。今日傍晚戌时三刻带好银两,从西边入竹危山向东走一里路,将银子放下,然后往回走,在山下等。我们点好了银子,自然会放人。”

何老爷的眉毛很淡,眉头上的肉却是不少。他眉头上的肉又挤到一起,在他眉心中间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他眼睛也微微闭着,像是极其厌恶自己刚听到的这一切。他右手重重的拍在右边的被子上,说:“要他不要去参加考试,非要去,现在。”何老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家里的事业也没有人管,只知道守着那几本书,还要跑那么老远去考试。”

夫人在一旁说:“这也怪不得何音,遇到山贼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何老爷将因恼怒而垂下的目光抬了抬,见到眼前有人,像是欲言又止。

夫人看懂了何老爷的心意,对明喜说:“你先下去把该做的事做了,老爷和我已经知道了,我们考虑一下怎么处理。”

明喜起身,又再次俯低身子。“那小的告退了。”

临明喜出门之前,夫人又说:“何音少爷被绑架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告诉旁的人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好的,夫人。”明喜又点点头,“夫人,这房门要不要帮您带上。”

“带上吧。”

明喜将房门关好之后,夫人说:“明喜还是个懂得办事的。”

何老爷不做声,房间静了一会,老爷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读得这是什么书,私塾里的那些先生都是怎么教的。平常人怎么遇不上山贼,就他遇上。”何老爷起身,夫人像是看明白了何老爷口渴,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桌子旁给何老爷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他。

何老爷喜欢喝茶,他房中的茶杯也是加大号的,寻常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碗。何老爷接过杯子,大口的吞着杯子里的茶水,像是英雄好汉在和人比拼酒量,非得快速喝完才显得有气概,也顾不上一些茶水从他嘴角两边像溪流一样流下来。

喝完杯子里的水,老爷将杯子还给夫人,又继续说:“他就是以为自己的父亲有点家产,非得败光才行。”

夫人说:“谁会这么无聊?何音就算年纪小,一直却也听话懂事。”

“哎,不说了。”何老爷从床上起身,然后绕到床铺后面拿出夜壶,稀里哗啦的拉了一泡特大的尿。他甚至都有点担心夜壶装不了这么多会溢出来,他边尿边喊:“要你换一个大一点的夜壶,你非不肯,好看有什么用?”

“太大的尿壶,你拿起来也重呀,再说一个晚上,人能有多少尿。”

尿没有溢出来,何老爷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他放下夜壶,然后系上裤子。又晃晃悠悠的走回到床边坐下来。他摇了摇头,身子微微向右边倒,像是准备继续睡觉。果不其然,他就把被子拉开,然后坐回床铺中央。“我实在是太累了,我先睡一觉。”

“你不去救何音啦?”

“大清早的,去哪里救?山贼不是说了戌时三刻再去。”

“那你现在也要起来安排一下这些事呀。”

“有什么好安排的。”何老爷又想到自己要平白损失两百两银子不高兴。他说:“山贼跟何音他们要我的钱,我还能不给?我只能硬着脖子等着被他们收刮。”

“那你总要交代一下,不然这么大的事谁会帮你拿主意?”

他生气,也累了,只想眼前这女人别烦他,能让他继续睡觉,他语气又柔和了。“等我起来,我安排何柏金去钱庄里取二百两银子,晚上再要他送过去也就是了。”话一说完,何老爷便闭着眼睛,将身上的被子拉得再高一点,那挤紧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只是那川字纹还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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