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易南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怀疑我?”
“那你怎么解释你刚好在他办公室里晕倒?”
赵申似乎觉得这句的杀伤力还不够,追加一句:“不是勾引是什么?”
易南瞬间恨自己,为什么只有一张嘴!
但她马上又陷入绝望。
即使自己浑身都是嘴,她也说不过眼前的男人。
“易南啊易南,我以前当你是小白兔,没想到你心机还挺重,玩挺花啊。”
“见到更年轻有为的了恨不得倒贴上去了是不是?”
“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锤在易南胸口。
她太熟悉这句话,也太害怕这句话了。
从小到大,母亲但凡对自己有不满意的地方,比如她弄脏衣服了,跟别的小朋友打闹了,或者成绩退步了,母亲都会一边抹泪一边数落她,最后的重点都落在这句上面。
“你太让我失望了!”
每当这个时候,小小的她立刻本能地抱住母亲,大声说我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我以后会乖乖的!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没有母亲。
就像此刻。
即使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人还是魔鬼都无法判断,她仍然深深害怕这个男人离他而去。
在母亲眼里,这是一个极好的对象,甚至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程度。
她不能让身边任何一个人失望。
为了这样,她只能一次次哄骗自己,把真实的想法藏起来,寻找可以满足身边人的“最优解”。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因为滔天的委屈。
“可是,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听到这话,赵申脸上僵硬的肉,一条一条逐渐松弛。
“易南,我是爱你的,可我真的受不了你这样。”
他沉默了数秒,仿佛做出了一个痛苦异常的决定:
“我们,分手吧。”
说完,他就拎起书包走了。
同居期间,他一直住在易南自己在城中村租的这套一室一厅里。
现在,他不得不回去住员工宿舍了。
赵申走了,屋子一瞬间静得瘆人,仿佛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
月光沿着窗户洒进来,易南这才意识到,天黑了。
她机械地起身,开灯。
世界重新亮了起来,水杯、衣架上的衣服、充电宝,这些暂被遗弃的、属于赵申的符号一点一点提醒着易南,刚才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马上,她感觉自己的心肝肺仿佛都被剜走了一般。
易南第一次体会到伤心到想要吐的滋味。
求生的本能开始发挥作用,大脑安慰她:
“男友的东西还在,也许这只是一次和以前差不多的吵架。”
是啊,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吵过架啊。
……
那天,他们订的外卖到了。
赵申懒洋洋地不想动弹,朝她撒娇:
“反正有电梯,你下去拿嘛。”
就像每次洗衣机的提示音响完,两个人都不想去晾衣服的结果一样。
最后都是易南妥协。
因为是赵申订的餐,她拿着他的手机就下去了。
在那之前,她对男友的手机内容毫无兴趣。
如果那天,外卖小哥没有突然改道送另一单,害她在楼下白等了好几分钟,她大概永远不会发现男友手机里的秘密。
她等得有些无聊,于是划开手机,准备看看小哥到哪了。
微信跳出一条信息。
“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呀?”
易南的心开始狂跳,十一月末的夜晚街头,冷风吹得她战栗不止。
点开对话框,对方的头像是个娇媚的女生。
她还给赵申发了好几张自己的大尺度照片。
赵申给她的称呼是“宝宝”。
那个时候,恋人之间很流行叫“宝宝”。
她曾经有一次撒娇,也想让赵申喊自己“宝宝”。
结果他眉头一皱说:“我可不好意思叫,再说了,这也太土了吧。”
她还笑骂:真是个直男。
接着,她的目光又停留在另一个对话框上。
那是赵申和他妈的聊天记录。
“儿子,结婚的事先不急啊,你的小学同学也都还没成家呢。”
易南想了想,那是母亲第一次见赵申后不久。
“妈我知道,你放心。”
“对了,你小姨说要给你介绍个女孩子,人长得挺不错,就是个子比易南矮一点,不过家底挺厚的,你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见见人家,约会别舍不得花钱,知道吗?”
“这还用您嘱咐,我知道。”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外卖小哥终于到了。
两份螺蛳粉已经凉透,小哥不住地道歉。
站在狭小的电梯间里,易南头回觉得螺蛳粉的气味是如此恶臭,电梯上升如此之快。
她实在没有想好,应该怎么面对里面的赵申。
本来设想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进门就把手机狠狠摔到地上。
地板是瓷板砖,摔在上面一定很解恨吧。
但她只能止步于想想。
也不知道是心疼无辜的手机,还是心疼还在拿实习工资的赵申。
结果,一进门,桌上的存钱罐赫然跃入眼帘。
那是个招财猫造型,乐得喜笑颜开,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是赵申送给自己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他部门某次搞活动剩下的小礼品。
她突然怒从胆边生,抓起存钱罐,朝地上重重一摁。
为什么不是直接摔?
她担心四处飞溅的瓷片难以清理——
身为一个洁癖,连生气撒泼都无法做到随心所欲。
结果呢?
裂开的瓷片一下就割伤了她的手掌,顿时血流如注。
赵申吓得不轻,马上跑去外面买来酒精创可贴,手忙脚乱帮她止血包扎。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夜里。
后来,赵申这样安慰易南:
“那都是父母的安排,我为他们的面子不得不去相了亲,但父母是父母,我们是我们对不对?”
易南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她很想知道,那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她一直不敢问出口,她怕得到的答案太残忍。
现在,答案已经自己跳出来,容不得她问与不问了。
一个小时后,赵申打来了电话。
“留在你那的东西,我周末会取回来。”
“上次手术治疗费总共四千,零头我就不要了,你我对半分吧。”
易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你转给我两千就可以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也觉得,就这么结束通话有些突兀,于是接着追加一句:
“易南,我劝你,看清楚自己,有的男人不是你想追就能追到手的,别到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得不偿失。”
“就这样吧。”
嘟嘟嘟的电话忙音传过来,震得易南的鼓膜一跳一跳。
她突然想起两人甜蜜的时候,有一次是赵申的生日,她准备了一块他念叨已久的运动手环。
虽然赵申从来没有送过她自己正经礼物。
那天晚上,赵申像换了个人一样,几乎不会说话了。
他看着腕子上的手环,眼角突然淌下一滴泪。
易南有些吓到了,急忙问男友是怎么了。
半晌,赵申拂去那滴泪,冲她调皮一笑:
“我呀,我这是鳄鱼的眼泪。”
她又想起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赵申叮嘱自己,一定不要在同事面前暴露我们的关系。
“不是我不想公开呀,你也知道,行里对办公室恋情是不提倡的。”
看到易南撅起的小嘴,赵申把她揽过去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说道:
“等我们各自都升职加薪了,就在这座城市里安家,然后再生一个,不,生他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好不好?”
易南紧紧闭上双眼,浓黑的睫毛下是源源不断的大颗泪珠。
几秒后,眼睛缓缓睁开,已经泛红的眼眶像是一道大坝,挡住了涟涟不绝的泪水。
他未尝是在撒谎。
只不过,那幅美丽的场景里,女主人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而已。
她也许没有自己高,但是她家底殷实。
易南深恨自己没有在那个夜晚摔碎手机,再把手机的主人赶出门去。
夜浓更深,月华如水,寒意一点一滴渗透进屋里。
她呆坐在客厅,全无睡意。
整栋楼,只有她的窗户还明晃晃地亮着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踉踉跄跄朝洗手间走去。
脸上重叠的泪痕已经完全干结,双眼木得没有一丝表情,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僵尸。
以前,这是她孤身一人的夜晚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现在,她无所谓了。
拧开花洒,她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床上用品全部撤了下来,换上备用的另一套床单被罩。
没有新枕头,她暂时用几件衣服代替。
易南,睡吧,好好睡一觉。
她突然想起闺蜜吴晓萌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要是不好好吃饭,怎么有力气减肥呢?”
接下来要做的事,她谁都不打算告诉,包括最好的闺蜜。
如果真的有地狱,那你就是全世界最应该下地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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