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空气压在五人上方，许久，琉四开口问起十一近况。琉大向他叙述了一番，琉四叹了口气，说起琉老爷当日身葬火场次日玉卿封府抓人的情形，琉三感慨万分：“没想到颜玉卿是皇上的人。万景侯倒是舍得幼弟以身诱敌。我大意了。”
琉二斜看了他一眼，终究不再说什么。当年大错已经铸成，现今自尝苦果，何必怪他人呢。
至于十一妹，现在怀着孩子，又坏了名声，不知如何了。
琉三似与他心有灵犀般，开口道：“如花在外头，她肯定会照顾好十一。”
一提起如花，琉大青筋暴起，那个眼睛长到天上、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丫头，会照顾好十一，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话说三哥，那个如花是什么来头，连你都不放在眼里？”琉五好奇道。
琉三看着琉二，并没有回答。琉二接口道：“人家是正经的良家女子。湖影离开琉家去凉州参军后，如花自己也拿钱赎身出了琉家。在外赚了大钱，过得可舒坦了。她看上你三哥的皮囊，所以会时不时来琉家，做妾做几天过过瘾。”
这算什么爱好啊！
如花听了大夫的诊断，松了一口气，瞟了躺在床上的十一，想起街上的流言，这个臭丫头可算是找对人了，一辈子赖着湖影。湖影都不用嫁人了。她冷笑两声，吩咐一旁的丫鬟们伺候好十一，自己去书房想法子救琉三了。
待十一睁眼醒来，已是第二日的事情了。丫鬟们利落地伺候好她穿衣吃饭，又煎了两碗药送到十一面前：“小姐说了，落胎还是保胎，姑娘自行选择。”十一怔了一下，稍许难过，眼里不禁滚出泪水来，却吸了吸鼻子，不让那泪滚出眼眶，接过那碗保胎药，囫囵吞了下去，也顾不得是苦是甜了。她飞快地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侍女只道是被药呛的，不以为意，收拾东西，禀告如花去了。
如花正与人商量事务，听了侍女的禀告，只说了句：“随她去吧。”心里却把十一骂了千万遍，四年前，虽然被休下堂，搞出一个儿子也算名正言顺，不算什么；而今弄出个野种来，闹得人尽皆知，还要生下来，真真连羞耻二字都不要了。要不是她是琉三的妹妹，她怕琉三伤心，她才懒得管这个事精。
十一服下药，又休息了半日，直到日头偏西，才恍过神来，恢复了点精神，才有心思观察所处之地。屋内摆设虽不显眼，却处处富贵，处处雅致，鸡翅圆桌、檀香木床、双绣千丝屏等贵重物品随意摆放在客房。十一喜爱黄白之物，但这些东西也是识得的，只是不喜欢罢了，暴发户就应该有暴发户的格调。不能太高雅，太过了就是附庸风雅了。
十一坐在床边，神游许久，思及昨日种种，痛不欲生。此时婢女未在跟前，四下无人，积攒许久的泪水越发地控制不住，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哭了半日，胸前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如花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屋里的哭咽之声，挑了挑眉，昨天哭过了，今天又哭，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哭呢。
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如花果断地转身离去。她还要为琉三的事情奔走，哪有心情理会十一。
晚间，十一刚刚歇下，侍女们却敲开了她的门。她起身开门一看，又惊又喜，原来是自己的粗使看门丫头小云。小云从琉城一路赶来，餐风饮露，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见到十一安然无恙，二人方抱头大哭起来。
二人哭够了，小云收起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了来京城的由头。玉卿离开琉城之前，留下一队官兵，把琉家大宅掏了个精空，只剩下一个门面子。她不是琉家的卖身奴仆，又孤身一人，不知去往哪里。想着旧日琉家的好，她拿着琉四前夜给的银子，一路寻到京城的琉家宅子中。只是也被查封了。也是巧了，如花带着侍女来找线索，小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小姐，我本打算直接找个地儿安顿下来。只是那日，偷偷回到琉府时，看到二公子的飞鸽传书，什么胡英的什么粮食的。我们琉家就是因为粮食被判刑的，所以才过来找你的。”
十一接过那信，看了信上的内容，差点昏了过去。“冬雪已化，春草渐长，自十二月蛮萨大败，两军胶着已久，蛮萨萌生退意。不知何人所供十万粮草，蛮萨又起战意，纠集二十万大军，聚于城外，不去不退，我军仅十万人，退守凉州城内。大军共用十万石粮食，现只剩下5万石军粮，仅够三月嚼用。圣上已知凉州近况，恐朝中无粮，已寻他法。公子若有余粮，请尽快着人送往琉城。若迟来一步，我怕凉州有变。”落款，惠元十五年一月二十日，正是十五日前。这明显是给琉二的。而另外一张小纸条上，却写着：“十一妹，此次乃敌我双方最后一搏，吾必平安归来，免你心忧，伴你长乐。长相厮守，共戏麟儿，指日可待。”
湖影总是爱与十一开这类玩笑。仿若，她真的是十一的夫，十一是她的妻。琉二每每带信来，十一总是一笑而过。她总是认为，湖影在开玩笑，现在她明白了，湖影的每一封信每一句话都是在保护她。
而她没心没肺的，只顾着自己的好。从未担忧过湖影在凉州前线的安危，在给十一的信中，湖影从未提过战事艰难。
十一收信，琉家生意一向是由琉二主持，琉家有做粮食生意，她是知晓的。只是琉二从未提起过，琉家给军队供粮之事。这次又如何呢？
不行，她得去见见琉二。她草草梳洗了一下，带上小云，向侍女们吩咐了一声，急急地出了门。她打听着来到关押犯人的天牢，欲见琉家兄弟，到了门口却被拦了下来。没有圣喻，不得随意探视。十一又塞了些银子，那狱卒却冷笑着把她的银子打翻在地。小云弯腰拾起了银子，含着泪搀扶着十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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