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历八月十五,团圆节,吉日。
酒坊早早打烊不是因为生意不好。恰恰相反,李乘风联系到传媒署,将井镇藤香酒的广告词由“古酿五千年,神艺代代传”改成“千杯不醉,一盏凝情”后,酒坊的酒便供不应求,也难怪,现如今哪个男人不渴望千杯不醉,哪个女人不希冀与意中人一盏凝情。只是方才一个穿仿真铠甲的男人来买酒令花痴心情跌到了低谷。关了店门,她提上一坛酒飞奔绿河。
傍晚时分,夕阳斜垂,燕莺频啼。河堤缈无一人,席青藤而坐,花痴举坛痛饮。挨千刀的走了一个多月,她的三魂六魄已丢了一半,新兵禁用手机,挨千刀的,你咋就不会给长官送礼打点一下呢?
阴云遮住残阳,天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淋到脸上,她的头又开始疼了,针扎一般地疼。去你娘的,豁出去了,长疼不如短疼,信仙姑一回。未脱衣衫,她扔下酒坛一头扎到河里。
绿河水不算深,但没过一个人绰绰有余,水下的花痴没有觉得难受只因她在正常呼吸!她在自由行走!她能看到水里的鱼虾却摸不到它们,她身上没有沾一滴水只因所到之处河水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惊恐令她醉意顿失,她想上岸,腿却根本不听使唤,她大喊救命,喊声却连自己都听不到。身不由已中一步步前行,直到眼前出现一座宫殿,一座有女人的宫殿。
“我等你两个月,你终于来了。”女人开口了,女人身材瘦削修长,穿着一身绿纱,头上戴着好多簪子,像极了孙悟空打的那个女妖怪。
“你是谁,这是啥地方?”花慧慧战兢兢地问完,下意识地抽出无影刀射向女人,刀却悬停于自己眼前难以飞出。
“这里是绿河宫,我是绿河河神青藤。你的飞刀伤得了凡人却伤不了我,别怕,你是我在人世间设下的耳目,我不会害你。我本是凡间女子,龙王纳我入龙族封我为河神统管绿河貌似仁慈恩典,实则是为将我囚禁于此与他的儿子黑龙永隔。当初,他设下禁界,只要我踏出绿河半步亦或黑龙踏入半步,我都将灰飞烟灭元魄尽散。从那时起,我便再没有涉足红尘,可我终归是个凡人,牵挂外面的花花世界。井镇劫难之日,我挑中幸免于难的你做耳目,你沾水便头疼,那是我通过水脉读取你的记忆,是你让我获悉凡间发生的琐事,是你让我不再孤独,我真心感激你。”女人缓缓说完,花痴的惊恐少了几分。她看不清女人的真面目只因她脸上蒙着绿纱,绿纱上面的清眉秀目昭示这不是个丑女人,妖怪,只要不丑,就不可怕。
“你说啥,青藤黑龙,镇上的人都知道这是个传说,是骗人的,怎么可能是真的?”花痴问道。
“你我生活在不同的空间,有些事,根本没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世事无常,仙界又何尝不是?你我今日相逢的场景,在另一个空间,另一个时界,也可能在同时上演。真真假假,真可以是假,假又何尝不是真。那个传说,在五万年前的井镇真实上演,我的确死过一回。可你们不知道,龙族嫡亲长生不老,黑龙并没有死,龙族掌水,水通八方,元神恢复的黑龙回北海龙宫了。为保黑龙不致绝望,龙王当着黑龙的面施法将我救活并纳入龙族执掌绿河。分别前,我俩约定,五万年后,各自于井镇设下人间耳目,我俩不求在仙界相伴,但求在凡间续缘。”青藤说完已流下泪珠。
“你说你有法力,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花痴又问,青藤的眼泪让她忘记了恐惧。
“你是花痴,你喜欢的那个后生叫冷小冷,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倘若不出意外,他应当是黑龙选中的耳目。世间本没有千杯不醉,黑龙一心想将千杯不醉的心愿由耳目代为实现,井镇遭难那日,镇上之人生死未卜,为保全心愿,他情急之下将冷小冷择为耳目并为他降下解酒天雷,触犯了龙族只控水不布雷的天条以致法力折损无法读取冷小冷记忆,唉,可惜呀。”青藤说道。
“可他当真千杯不醉,我亲眼见过的。”花痴说道。
“解酒天雷所生之烟雾,童男吸纳,千杯不醉,你真幸运,意中人尚是个童男子。”青藤的话令花痴红着脸点了点头,彻底放松下来的她想伸手抓身边的小鱼却怎么也抓不到,只好顺手把眼前的无影刀放回刀鞘。
“你是想抓鱼还是想淹死?若不是我为你施法驱水,你早已是个死人了。从现在起,我不再读取你的记忆,你也将不再头疼。前提是,你必须每年仲秋节来河宫与我相见。白龙乃黑龙兄长,两人素不相睦水火不容,龙族二境以上法力者皆会在人间设下耳目,白龙也以为黑龙耳目难逃此劫,此刻他的法力尚为二境,待他突破三境之时,定会知晓冷小冷尚在人间进而痛下杀手。我让你每年来一次河宫,实为保护你的意中人,所以,你务必将凡间发生的一切详尽告知于我。”青藤说道。
“不头疼当然好,能保护他更好,可我总往河里扎,别人不把我当神经病看待?”花痴连忙说道。
“月圆之日,我法力最为强盛,可为你驱水护航。你为何非要白昼下水,仲秋难道没有黑夜?你是我的耳目,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实现三个心愿,前提是这三个心愿合乎律法不违良心。你本有七十年阳寿,每实现一个心愿,损你十年阳寿。还有,你倘能卖出这十枚核蛋,我便将自己的法力悉数传于你,届时,你便可随心所欲地自行实现心愿无需折损阳寿。何去何从,由你定夺。”青藤说完便消失了,连同空荡的河宫,紧接着,怀抱十枚小小核蛋的花痴在一股莫名的力量托举下浮出水面。
雨还在下,她当真不再头疼,回到酒坊,她把仙姑请来喝了一顿大酒,此刻,仙姑在她眼中真的是仙姑。只是口袋里的核蛋令她犯愁,唉,如今一枚核蛋便可将飞行器耗到报废,傻瓜才会来买。也罢,暂且放下,日后再从长计议吧。
酒后上床,朦朦胧胧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父亲花常在和哥哥花迷在绿河里抓梭鱼,一条条一尺多长活蹦乱跳的梭鱼被他俩扔上了岸。从大笑中醒来时,她的泪水居然湿透了枕巾。降生时,娘亲因大出血而亡,她便失了母爱与父兄相依为命,笃行弱肉强食人生法则的老爸将花家酒坊和无影刀推至巅峰,耳濡目染中,她自小便发下弘愿誓成强者只因强者可以掠夺一切,包括心爱之人。当上掌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有许多步棋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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