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过去。
雪，总会停下。
就像一切艰难困苦都会过去。
天已亮。
大街上没有一片雪花。
没有雪花却是有人。
有人却是没有声音。
踏踏声中，青牛驮着萧玄奘和林玉娇迈步在大街上。
萧玄奘依旧戴着面具。
所有人依旧‘不知道’戴着面具的人是萧玄奘。
所有人依旧‘不知道’一天之间送来海量物资的人是东荒王。
所有人只是来看热闹，绝不是来送东荒王。
等青牛消失在城门口，才有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恭送王爷”。
林玉娇俏脸通红，眼里都是小星星，说：“师弟，你真了不起！”
萧玄奘笑了笑，喝了口酒。
青牛迈开脚步跑起来。
目标，大风城。
大风城在雪里。
雪在东边。
……
……
风声楼在雪上。
又是听风的时间。
风千里今天在风里听到了剑鸣声，所以，心情很差。
罂粟那个好家伙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项飞鹰到现在还没有到来。
雪已经停了，风却是更冷了。
冷风如刀，大地是砧板，众生如砧板上的鱼，刀刀催命。
天边有乌云，从西而来。
……
……
苏长空站在雪里。
雪里有坟。
密密麻麻的坟。
万年来，青衣殿暗部战死的弟子都会埋在这里。
每一个弟子都是他亲手埋下。
这里只有他知道。
这里还有三个特殊的坟，都是衣冠冢。
一个叫‘苏长空’，一个叫‘萧飞龙’，一个叫‘玉太玄’。
这里每多一个新坟，他都会来三个特殊的坟前站着，默默站着。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像没有人知道这里万年前曾有三位结拜兄弟与神魔拼命，为了中州人族拼命。
没有人知道。
也不需要有人知道。
终究会有人知道。
……
……
这一天，中州大地银装素裹。
大律神都也不例外。
王洪带着热气腾腾的参汤走进了御书房。
玄昊在窗边，窗外有雪，雪里有梅，遗世孤立。
王洪说：“圣上，王爷已经离开飞鹰城。”
玄昊嗯了一声。
王洪说：“罂粟死了，风千里在听风，想必他听到了风里的剑鸣。”
玄昊嗯了一声。
王洪说：“这个冬天很冷，怕是会死不少人。风千里会死，风家人……”
玄昊说：“风家人也会死。”
王洪称是。
……
……
青牛在撒欢了跑。
萧玄奘背着林玉娇在走。
青牛跑回来。
萧玄奘看到了人，一袭青衣，负手仰望天宇。
林玉娇翻身骑上青牛。
萧玄奘灌了口酒，向前走去。
林玉娇说：“师弟，小心哦！”
萧玄奘点头。
他看到青衣，难免就想到青衣殿，罂粟如此，眼前之人也是如此。
青衣人看起来很年轻，但未必真就年轻。
正如萧玄奘看起来年轻，其实很小。
青衣人幽幽一叹，道：“你还是来了。”
萧玄奘说：“我必须来。”
青衣人说：“你确实必须来，却不该来。我们又不是敌人，却要拼命。”
萧玄奘说：“我们居然不是敌人？难不成是朋友？”
青衣人点头，道：“可太多时候，世事就是这么无奈。罂粟死了？”
萧玄奘说：“他的刀不错，可不足以杀我。”
青衣人说：“罂粟本来不是人，只是一种带人下地狱的植物。丁香也不是人，只是一种花卉。”
他就是丁香。
萧玄奘喝了口酒，道：“你们为何要为风千里拼命？为了钱？青衣殿应该不差钱。”
丁香那黑色的长发在寒风飞舞，一阵阵淡淡的香味融入空气中。
他没有说话，有些问题没有答案。
萧玄奘叹了口气。
他越来越看不清青衣殿。
青衣殿本不该在大律境界，但好像无处不在。
青衣殿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
丁香握紧刀柄，说：“我成就武神，至今已有五百年。可惜，走了一条错路，蹉跎了岁月。”
萧玄奘道：“这世上本没有错路。”
丁香说：“你还年轻。我走的路，叫心刀。心有多快，刀有多快。”
萧玄奘说：“快是有代价的。”
丁香说：“是啊，可惜，刚开始不知道。为了让我的刀更快，丁家三百余人，尽数死于我刀下。亲情就是枷锁，所以，我斩断亲情的枷锁。”
萧玄奘喝了口酒，道：“亲情岂非就是你的血、你的心？血死了，心死了，刀也死了。所以，并非走了一条错路，只是，你走错了。”
丁香说：“不错。听说你的剑很快？”
他平静如常。
心死了，不会痛苦。
萧玄奘说：“世间没有比我的剑更快的物。”
突然一声剑鸣，一片黑暗笼罩了丁香，其他地方依旧银装素裹。
丁香点头，道：“你的剑确实很快，我不如你。”
萧玄奘说：“那你还不走？”
丁香摇头，道：“你的剑很快，我的刀没有那么快。但我的刀很慢，慢岂非也是一种无上的力量？”
萧玄奘说：“是。慢，很可怕，很恐怖……”
他皱眉，身上道袍突然变成了碎片。
原来丁香已经出刀，兴许是他刚来的时候。
慢刀，恐怖至此。
丁香看着萧玄奘胸口一个个狰狞的伤口在愈合，眉头紧锁。
萧玄奘喝了口酒，混着血水，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他没法破解这种诡异而恐怖的慢刀。
这慢刀就像是时间，无声无息，却是可以杀死万物。
呛一声，丁香拔刀。
没有刀气，没有刀光。
他只是很笨拙地挥刀，就像是一个力气很小的人拿着一把很重的刀，用尽了全部气力，却依旧无法挥出一刀，半道上就停下了。
却有剑鸣，一阵竹子爆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是剑气和刀气在陨灭。
含光剑在空中，未出鞘。
刀在丁香手中，已经挥了一刀。
他气喘如牛，已经没有力气挥出第二刀。
萧玄奘说：“你走吧。你现在还不行。”
丁香没有犹豫，转身就朝着北方走。
萧玄奘没有把握。
并非没有把握杀死丁香，而是没有把握护住不远处的林玉娇。
丁香的刀有多慢，他不知道。
兴许，丁香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挥了一刀。
这种刀，林玉娇肯定挡不住。
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杀手，杀人无形。
极致的慢，极致的快，都有恐怖的力量。
青牛驮着林玉娇上前来。
林玉娇说：“师弟，那个人出刀那么慢？”
萧玄奘摇头，道：“即便慢，也没有办法打断。就像是时间，流动很慢，可没有人能打断时间流动。”
林玉娇不懂，但也不关心。
很快，两人继续往东。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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