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没有月，也没有风。
无风也无月。
奇怪的夜。
地上却有花，奇怪的花，生长在奇怪的池子里。
池子旁边有凉亭，轻纱飞舞。
凉亭里有人，两个。
“你是谁？”萧玄奘问道。
“……”
李未然闭着嘴，看着萧玄奘。
他没有看到剑，但感觉到森森的杀机已经锁定了他，来自剑的杀机。
这个男人就是仗着这柄剑打入了西漠么？
他听殿主说过，这剑叫含光剑。
他紧握着刀柄，美丽的手，有些苍白。
苍白的手，鲜艳如血的刀。
萧玄奘笑了笑，道：“苏长空还真是锲而不舍。”
李未然暗暗吐了口气，镇定心神，说：“殿主向来很有耐心！不达目的，誓不罢手！无论花费多少时间，不管是一年，还是万年，决不管！”
他毕竟不是一般人，是个杀手。
他毕竟不是一般杀手，他是李未然。
萧玄奘说：“你杀不了我。”
李未然说：“我是青衣殿最强大的武神！”
萧玄奘说：“了不起，但我是亘古未来最强大的武神。”
李未然嘴角抽了抽，道：“你这么自信？谦虚是美德！”
萧玄奘说：“不是自信，就是这样的实力。我是老实人，喜欢说实话，这也已经很谦虚了！不然，我就说，我是亘古未来唯一一个能屠神诛魔的武神。”
李未然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自信，甚至自大了。
但萧玄奘居然比他更加自大，甚至自负！
他说：“你想吓走我？”
萧玄奘灌了口酒，摇头。
李未然把刀柄握得更紧，元气不断涌入刀内。
他第一次意识到拔刀杀人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兴许是因为杀太多的人，拔刀杀人的勇气突然在这一刻耗尽了。
萧玄奘傲然说道：“要在我面前拔刀动剑，需要很大的勇气，需要很强的实力！而你，显然不行。”
“啊……”
李未然一声长啸，元气如滔滔大河灌注血月刀内。
可还是没有能拔出刀来。
这一刻，他内心的惊恐，没有人能明白。
就像是一个只能靠出卖脚力糊口的人突然断了双脚、一个只能靠花言巧语吃饭的人突然没了舌头。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靠这把刀挣来的，也是靠这把刀才能守住！
可他现在居然没法拔刀？
有时候，活着比死还要恐怖。
萧玄奘自有这个底气。
他是万剑之主，只要他愿意，寻常人在他面前拔刀动剑，不可能。
他却也没有杀人。
踩死一只蚂蚁，是邪恶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他不是小孩子，也不邪恶。
李未然捡回了一条命，像是受惊的野狗一样仓皇逃窜，又像是见了鬼。
他岂不是见了鬼么？
若是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
他李未然居然没办法拔刀？
谁也不会相信，甚至会哈哈大笑，仿佛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一路逃，躲在黑暗里。
这一刻，他害怕光明，即便是火光，他也害怕。
害怕被人发现。
害怕被人杀死。
……
……
孙不凡还没有睡。
因为他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仅没有睡觉的地方，还得到处躲避巡逻的将士。
这一夜，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李狗子没什么区别：都是野狗。
李狗子却是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他是狗子，狗子有那么讲究？
这一夜的黎明异常冰冷。
冷得孙不凡直哆嗦。
他是武神，肌体的寒冷，自然无法奈何他。
可他内心的冷，却是什么都无法抵御。
不靠偷摸拐骗、杀人抢劫，要在世俗界活下去，居然这么艰难？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打死也想不到！
他开始好奇活在这样一个冰冷人间的人是怎样一群人？这寒冰地狱一般的世俗界的凡人是怎么活着？
这还是一群人么，而不是地府跑出来的恶鬼？
这世俗界真不是寒冰地狱么？
他说：“李狗子，你说人间是不是地狱？”
李狗子点头。
孙不凡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世道当真到了这个地步么？白天是油锅地狱，晚上是寒冰地狱，地府空荡了？”
李狗子说：“万古如黑夜，人间如地狱。”
狗子又开始说话了。
而且说了一句，让孙不凡深思的话，似乎非常有道理。
他隐约理解了萧玄奘为什么一直酒不离身了。
他隐约也看到了这个世间的真相。
地狱不该有人，人在地狱就是鬼。
李狗子说：“现在怎么办？又饿又冷！”
孙不凡说：“吃大户去！那些有钱人胆子小，吓唬两下就乖乖就范！我可是武神，实力强大！”
他一下子想通了。
既然是地狱，还做什么人呢？
在地狱，当然是做恶鬼凶鬼！
至于要吃哪一家大户，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不多会儿，一人一狗，兴许是两条狗，消失在黑暗角落。
……
……
萧玄奘没有睡。
他也没有在那凉亭下呆着。
松软大床上的林玉娇睡得很熟，脸上有甜甜的笑容。
她睡得像一个小孩，蜷缩着，缩成一团。
萧玄奘站在窗边，院里有灯笼里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
他心里有事。
不是之前的事，是多一件事。
玄昊让他来巡视边界，似乎没什么问题。可就因为这巡视边界，他差点就死在西漠。
玄昊似乎也想除掉他。
只要有这个可能，他就必须考虑对策。不过，他不想和玄昊撕破脸，至少现在还不行。
因为要治理这偌大的疆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天下要乱起来，容易得很。
但要开创盛世，却是难比登天。只有神魔才能治理大律、大萧如此庞大的国家。
他还不够强大。
所以，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收敛爪牙，老老实实做他的王爷。
没有多会儿，林玉娇就醒了。
一番洗漱后，两人在演武场上练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练剑了。
萧玄奘把《不败九剑》传给了林玉娇，他已经用不着。
这剑法自然是惊天动地的剑法，破尽天下一切兵器。但不是他的剑法。
除非林玉娇也开创自己的剑法，否则《不败九剑》足够她用一辈子。
林玉娇并非蠢才。
但要开创一门属于自己的剑法，谈何容易？
这比开创一门传世剑法要难太多，也珍贵太多。足够传世的剑法，有太多剑法可以参考，修修改改，加一些剑道的领悟，足够了。
但要开创一门属于自己的剑法，那不仅仅是剑法。
比如萧玄奘自己的《盖世剑法》，包含了炼气之道、炼体之道、剑道、杀生道！一般人，走炼气之道已经很艰难，何况是同时走这么多条道呢？更别说要融合这么多条道的感悟？
林玉娇学得很快。
加上有萧玄奘这剑道大宗师的指点，进步很快。
这一练，就是一天。
临近午夜，林玉娇已经将《不败九剑》尽数领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磨炼，融会贯通。
“师弟，人家又饿又累！”
“先沐浴，吃东西，休息。”
萧玄奘背着林玉娇离开了演武场。
约莫半个多时辰，林玉娇已经熟睡。
她确实累了，沐浴之后就直接睡了。
萧玄奘却是来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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