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可以保持永恒的青春，除了土里爬出的绿草，仅阳光和水便能活到不知尽头的时间。
我慕杂草，也慕春花，所见即所得。
人群热闹，载歌载舞，独我，守着一团篝火，捧着一罐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装乖卖巧久了总是会累，谁能讨所有人欢心?
与我一起守着篝火的，还有一个人，大概也是孤独的流浪者，找不到归期的飘零风，比之我，该仁兄可能故事颇多，沉甸甸地果实般挂在枝头，将脊背压弯了。篝火的风一吹，果实颤巍巍，枝丫兜不住似的晃动，越显单薄。
这并不是一个愿意开口的讲述者与洗耳恭听的倾听者，他保持着一份不属于人群的沉默，背对所有人。既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充满某种并非抗拒的气场，自成一派的和谐。
我很好奇这种迷幻般的结构，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搭讪，毕竟，这是一个参加活动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开口的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下，是怎样的故事呢？
这群人与这个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结?
没等我发挥脑洞，便被人拉走了。
她们燃起了更大的篝火，一群人围成一圈，手牵着手，绕着篝火跳舞。
弹着月琴与其他乐器的人奏响音符，人群开始舞动，和歌声响彻夜空，踢踏声不绝如缕。
趁着角度正好，我望向之前坐着那个人，哪知，杂花生树，月色如洗，他连背影也没有留下。
一边舞动一边寻找，四周巡梭个遍，也没有看见那双似喜非喜，似悲还愁的眼，尤其看人的时候，迷蒙着雾一般，使人如入迷雾。
跟着节奏跳动，甩掉心头的晦暗与额边的汗水，我决定，跳到动不了眼，动不了脚。
牵着我的是李白，她妈是李白的骨灰粉，能把李白的诗烧了喝下去的那种，还是在感冒发烧时，也不知哪个“神婆”出的“好主意”，让她从感冒发烧迈向窜稀加感冒发烧……，听说这事的时候，我连肚皮都笑疼了，还要假装礼貌。
李白与李白没有任何关系，非要说有一点，那就是同名，为这，她没少挨嘲讽，一度气到要去改名，引发“家庭地震”后迫于老母亲淫威继续用，十分可怜，但从某个歌手《李白》一歌横空出世，大街小巷都是“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后，她突然由众嘲不会写作文写诗的“小憨包”变成了“炽手可热的香饽饽”，连作风也一改畏畏缩缩、畏首畏尾，转而生龙活虎，欢蹦跳跃，学生时代，好几名校草栽到她手里，走入社会这几年，更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牵着她的是谁记不起来了，一群人挨个介绍，谁会记得谁?但她记得，清清楚楚，连对方有什么特点都分外明了。
我除了个别人，谁也没记住。除了记性不好，还脸盲得夸张，尽管在座都是俊男美女，但依然未能打破我的“浮夸式社交原则”——逢人就笑，有事没事就笑。伸手不打笑脸人，记不住就记不住呗，“能保命就好”。
对面的男孩对着我笑，准确说不知对着谁，总之，回他笑就好了，我感觉自己的腮帮子要毁于今晚。
男孩子见我对他笑，笑得更欢了，火光映照中，有种向日葵盛开的明朗感。但我实在无力支撑了，笑了一两个小时了，及时撤回了笑，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又理所当然，以至于男孩子没赶上我收放笑容的速度，尴尬的一边笑，笑了下，他也不笑了。我也无法直视社交灾难现场，扭了头看其他人，继续跳。
不知道跳了多久，感觉满身都是汗，四肢开始酸软，熬不住了才停下来。
成功的人总握着独一份的秘密武器，连体力也比旁人好。
我坐在之前坐的篝火边，看着将要熄灭的篝火，去捡几根枯枝。等我回到火边时，所有人都停止了跳舞，并各自以一种独特的姿势或靠或倚或坐的围绕着某个点。
把枯枝架上火堆，火星慢慢引燃枯枝，也飘起青烟。
我顺着青烟看去，一个手拿红酒杯的男人，借着月光靠在花树下，身姿清绝，卓然不同。
喔，主角登场了。
李白手拿酒杯与他碰杯后一饮而尽，他擎杯，朝众人微倾斜，众人举杯，统统一饮而尽……
今夜的月，格外淡漠，像泛着冰霜的深冬的清晨，万物都缩着腰恭维她降临。
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风吹树枝、掠过草地的呼呼声，也盖不住这群人的欢声笑语，更随着风，张扬于空。
我退入黑暗，将月色与场地拱手相让，在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时。
空气中有一种蓬勃的香气，像草木在春天破土萌芽用力生长时高昂着头颅的顽强不屈，这香气中还夹杂一点淡淡的汗味，令这份春之生机的意象越加具象化、人性化，使散发这香味的人，充满永恒的生命力与魅力。
这是她个性中独特的张力，无限的魅力，这是她的主场，我毫不怀疑，她可以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她过来给我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我也预备离开，但最终，我将自己隐进黑暗中。
歌声响起来，跳舞的跳舞，唱歌的唱歌。李白和那男人走到我堆起的篝火旁，坐在我的披肩垫起的位置，借着火光，我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这是足以与她相配的男人，无论站在哪一个角度来说。
两人的脸脱离月光的清冷后投入火光中，有一种笼统的暧昧，像未起潮汐的海面，时刻准备浪潮的扑腾。男人的脸有种冷漠的锋利，锋利到即使目光温和也令人无法冒犯，即便坐着，也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女人的脸则与火融为一体，面部线条流畅而温柔，但眼里精光烁烁，唇若烈焰，也令人望而生畏。两人背后载歌载舞的人群，仿佛是最艳丽的背景。
男人笑起来时眼角的鱼尾纹也仿佛装上了时光的漏斗，平静与起伏之间，有一种岁月的从容。
我的眼皮开始跳，按也按不住的跳，莫名的心慌瞬间再度袭来。长久的梦魇，持续的心烦，乱套的一切，破碎的时间，但怎么想也无法理出头绪，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推着我往前，走出黑暗，走到月光底下。但没等我迈出一步，一只手抓住了我。
黑暗中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瞬间加倍了我的恐慌，一种被毒蛇咬住的感觉，浑身血液凝冻。那只手只是拉住我，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我难耐地回过头，灵魂像飘浮半空一样审视着自己，机械地回过头，盯着身后那只手的主人，抖抖索索嘴唇，没能说出一句话，半晌后，那人放开我的手，摇头。
不多时，冷汗涔涔，后背仿佛冰川已成，我抹去额上沁出的冷汗，抖索着说出一句“你是谁?”。
但其实，我知道这个人，这个孤独而奇怪的驼背青年。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与人交谈，抱起吉他弹唱了一首歌。
也许就是那一刻，那种耀眼而狂放不羁的自由感，那种无拘无束、随风飘扬的灵魂，在吉他音色暖涩而扬远的金属声中，缓缓道来的故事，令他本身也成为故事的一部分，传奇而不可言说。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那首歌，他唱歌时埋下头颅盯着吉他的画面，除了吉他，他的眼中再无其他，歌中却饱含一切。
“窗前华灯千盏，天空倒挂群岚，你却紧闭双眼，听它无语流淌着，河流不见天日，是谁蛰伏水下，等待罪恶泛滥，淹没这样的夜晚，你曾是个沉默的年轻人，也曾向往平静的生活，可你头顶总像有朵乌云，如影随形总无法躲闪，这条道路是命运的赠礼，还是你内心的指引呢，永远永远在黑暗中游走，只为了不熄灭那盏灯，每一个平凡的日落日升，都是死亡与生命的交替，绝望或希望的延续，过去和未来的传奇，每一个平凡的日落日升，每一个平凡的日落日升，惨遭命运玩弄的可怜人，也曾让你流下过泪水，你还看过禽兽们的灵魂，巧言令色乞求着怜悯，他们颤抖在地狱的门口，你没有一丝的想挽留，为了那些曾灿烂的面孔，和那些最后的呼喊声，每一个平凡的日落日升，都是死亡与生命的交替，绝望或希望的延续，过去和未来的传奇，每一颗子弹都飞进回忆，没有旗帜会飘荡在夜空，每一个平凡的日落日升
啦啦啦啦啦啦啦，每一个平凡的日落日升
每一个平凡的日落日升……”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这首歌，响彻夜空，像野火一般燎原。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唱这首歌，他也并不像《暗河》中狂奔的人，像他这样自由的灵魂，即使摆个碗蹲在街头，也会有人当作艺术，是该在太阳底下和光同尘的殉道者。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紧张慢慢松懈，只见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转头，我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去，月下，一场盛大到极致的美丽突然绽放，绚烂光华使夜空为之震颤……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