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瞳是一大早就离开议长府邸的。
踏着晨光，文心瞳行驶在帝都公路上，虽然几乎一宿没合眼，但是早上来自丁皓的一通电话却让她倍感亢奋。
这个书呆子可能真的研究出来什么了，这不比一杯浓缩的三倍黑咖啡更醒神？文心瞳心里想着，甚至没来得及与任何人告别，就向着家的方向狂飙而去。
而也是一宿未睡的丁皓此刻正埋头在古籍中验证自己的猜想。要不是文心瞳与他打招呼他可能都没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书房。
“快告诉我些好消息吧弟弟！”文心瞳搓着小手坏笑着走来，“你这通电话可太吊人胃口了，我恨不得让你直接给我画个传送咒传回来。”
“那不行啊我没去过议长家，是不能以没去过的地方作为传送的起始地或目的地的。”丁皓认认真真的回答着，比起文心瞳的轻松，丁皓则面色凝重了许多。
文心瞳面对这个一板一眼的男人翻了翻白眼：“好好好，所以你琢磨出什么来了。”
文心瞳说着在丁皓面前划拉划拉地上散落的书籍，堆出一小片空地后跪坐下。
“把手给我，族长。”丁皓伸出一只手，文心瞳听话的把右手附上去。丁皓将文心瞳的手抬至与目光平齐处，仔细观察着这枚黑漆漆的戒指。
“族长之戒——族长所佩戴的戒指，但一般佩戴者都是由它选出来的。至于是它还是月神泰瑞亚，没有任何记载。但是如果一名族长死亡或将要死亡，这枚戒指就会丢失，并出现在下任族长手中。与下任族长的食指长为一体。他会吸食族长的血液，族长也会通过这枚戒指获得庇佑。可以说是互相寄生关系。”
文心瞳点点头：“这听起来很月神。不过这是我们之前就探讨过的问题了不是吗？”
“没错。至于族长之戒的庇佑，按古籍上记载，虽然你不拥有任何法力，但你将不会得到疾病，伤口也会快速痊愈。至于可以痊愈什么样的伤口，就要看你有多大的能力了。我记得你第一次进古堡因为太活蹦乱跳崴脚了，你是隔了一宿痊愈了。之后去年你因为跟小辰打闹从楼梯处跌落，几乎毫无损伤。”
文心瞳想翻翻白眼，自己这么不小心吗。怎么让他一说跟个废物似的。
“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以及我们稳定又虔诚的祭祀，你的力量变强了。”丁皓毫不理会文心瞳因不满已经撅起的嘴角。
“我猜测，如果你权力够大，也可以像帝王般长生不死了，而且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月神的指引。”
文心瞳不太理解的看着丁皓。在提及月神时，这名大祭司尤为的认真。
“你是说，月神希望我……顶替展天龙？统领……帝国？”文心瞳试探的说，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亵渎了神明。“就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如果像帝王一般长生不死是议长所追寻神器的目的，那你，就是他的最终目的地。”丁皓紧紧看着文心瞳的双眸。
“之后我以族长之戒，月神赐福等关键词搜查了许多文献，目前来看，并不是所有被月神庇佑的人都会最终掌权。但无一例外的是……”丁皓欲言又止。
“是什么。”
“他们都会迎来巨大的牺牲，酿造极大的，流血冲突。”
丁皓任由自己族长的手抽走了。
文心瞳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深吸口气：“我不在乎。如果可以复仇，我不在乎这些。顶不顶替展天龙，不是最主要的。或者说我们现在还没有与议长权利抗衡的手牌。如果月神喜欢看流血，喜欢看牺牲。我们就献祭给她看。”
丁皓的目光充满悲伤。
“族长，月神她并不是站在胜利者身边，”丁皓小声到，“她只是站在更为嗜血的刽子手身边。月神的庇佑，根本就是庇佑着帝国的领土将有燃不尽的战火。”
“谢谢你，我感觉越来越了解自己的神了，祭司。”文心瞳故作轻松的笑笑。但此刻的她内心依旧沉重。
“所以不要暴露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教皇面前，”丁皓嘱咐着，“教皇拥有着帝国几万年来所有的古籍和禁书。他所了解的月神，比我们了解到的更为全面。”
“我明白，我们要更加示弱，”文心瞳点点头，“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如族长之戒一般，小安的黑晶石和阿哲的石板也是自己选择了主人。首先必须是忠诚之人。其次……只能查出石板的作用是诅咒，它会追随与对权势有着极度欲望的人。”
“嗯这很顾哲。”文心瞳点点头。
“嗯，不过用法还是未能查清，你们三个作为三神器的持有者，都是不拥有法力的，所以也查不到你们要如何使用神器。石板总不能是个只能砸出去造成物理伤害的石块吧。”丁皓难得调侃着。文心瞳噗嗤一声笑出声：“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哦，那破玩意沉得很也是苦了顾哲……你说顾哲那一身肌肉是不是就是成天端着石板东跑西颠锻炼的啊？”
丁皓也笑了起来，书房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谢谢你，祭司，”文心瞳收起笑容，“下午我会去议长塔。这会是我们的回归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丁皓摇摇头怂怂的说：“我就不了。人那么多，我会紧张到昏厥吧……”
文心瞳嗯了一声，随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准备去补补觉了，你也适当休息一下。加油大祭司，待三神器为我们所用的时刻，就是我们清算的时刻了。”“好的。赞美月神。”
“赞美月神。”
今天的议会塔下依旧挤满人群，吴孝杰所带领的骑士团一团正在保持着警戒距离。上午议长宣布的月望族族长与帝国最高议会谈话将于十分钟后展开。议会塔前被骑士团立了一块高约5米的巨型屏幕。此刻上面一片漆黑，只显示有一个狮首的标志。
本准备休假的他临时被调回，被动的防御让吴孝杰很是不耐烦。他回头看向议会塔的顶端，此刻月望族的族长就在此，虽然烦躁但是吴孝杰的好奇心还是令他更为期待可以亲眼见到那名神秘族长的面容。
文心瞳今天穿了件纯黑的开衫长袍，长袍的质地极为精致，领口袖口绣以银蕨花纹，腰件的绸带则与内里的衬衣是一样的深灰色，虽然素实，在族长身上却又不失气场。整套服装合身的穿在文心瞳身上，旁人赞许为端庄，只有她深知。这是对已逝族人们的悼念。
巨大的直播厅中，展天龙正坐在她的身侧。说实话此刻的文心瞳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她手心中捏的全是汗。
“准备好了吗？”展天龙轻声问。
文心瞳点点头没有回应——甚至目光都没有从面前各色摄影机前挪开。那些记着们以及镜头后，是一片黑漆漆的幕布。
去看着那些黑色幕布，比回应那些好奇心满满的记者的目光强太多了。至少那团黑幕可以让她平复下激动的心。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让她不禁怀疑，不会要激动到流鼻血吧……她摸了摸自己人中，确定了没有液体流出。
“其实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讲话。”文心瞳回头对议长说。
文心瞳觉得议长此刻的心情似乎是不错——虽然他依旧板着个脸。议长微微向文心瞳的方向倾过身子，压低声音道：“放轻松。就像你前两次见我一样。”“怎么，把实话秃噜出来吗？”文心瞳比他的声音更小。
议长勾勾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你今天所说的，不都是实话？”
“奥斯洛帝国的国民们，月神的子民们。”楼下的巨大屏幕上出现了身穿深紫色议长服的议长的影像。而他背后的，便是奥斯洛帝国的国旗。人群不再喧闹，他们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屏幕。就连吴孝杰也投过了目光。
“我是奥斯洛帝国最高评议会议长，展天龙。现在是帝都时间14点整。我正在议会塔，对全宇宙的帝国疆域进行实时讲话。今天正在我身边的，就是月望族的族长。文心瞳。”
镜头像右平移，一个年轻女子正端坐着。“这么年轻？”“是个女孩子唉！”“很好看哦～”“这是议长找的替身吧？”人群沸腾了起来。就连吴孝杰也向这名屏幕中的女子投去质疑的目光。
“大家好我叫文心瞳，是现任月望族族长。很荣幸今日被帝国最高评议会邀请来进行本次讲话。在十五年前——C.E.83年，我族人惨遭疯帝屠杀。多亏当时的祭司为残存的未成年族人释放了保护咒，使得我们隐藏了踪迹幸免于难。尔后的民主革命，我族人叛变的谣言被定为疯王的癫语。议长便以他个人之力开始寻找我族人。在十五年间我的族人们流离失所，但所幸议长大人在月神的祝福下将我们一一寻回并给予了保护。现如今，伴随着最后一名族人的回归，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已经到了我们要保护帝国的时刻。赞美议长，再次赋予了我们身份。赞美帝国，没有抛弃我们。赞美月神，依旧庇佑着她的子民。”
随着文心瞳说着，国民们的表情从不屑，转变为了同情，之后是认可。他们不再嘲笑这名年轻族长的年幼，也不再轻视这名独特种族——十五年前的漫天战火还浮现在人们眼中没有消失。
由于民主革命的大清洗，帝国损失了大量青壮年。而现如今站在议会塔下的幸存者的生命，在民主革命时也是被自己父辈的牺牲所换来的。他们与这名屏幕中的年轻人产生了共情。
十五年前。民主革命。这一共两组，每组四字是现在的人最避讳提及的。几乎每个家庭都主动，或被动的卷入了这场战争。许多忠于帝王，忠于帝国的人动摇了内心的信仰。是继续追随，忠诚于“疯王”？还是听从月神的神谕？远在月球的荣光号因强大的战斗力并未参战，但有这场全体骑士团，远征军以及集会庭的“民主革命”，却是一场实打实的夺权内战。
一场远征军第三十二军团军团长展天龙与大祭司纪卓，奉献给月神的盛宴。所谓的“民主”不过是换了层皮的独裁。帝国塔不过改名为议会塔，帝王改名叫议长。奥斯洛帝国的平民们其实并没有脱离独裁者的统治。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维系着这个秘密。他们无法面对这妻离子散，背叛信仰所换来的，毫无改变的结局。
文心瞳觉得，群众是愚昧的。你给他们一个理由，你给这个理由起名叫信念或者信仰，他们就回去遵循你想要他们做的一切。就连面对着数个正在直播的镜头时，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将最真实的感情隐藏在甜美的微笑下，这抹微笑平静的仿佛一坛湖水，而那无时不刻的愤怒，悲伤，嫉妒，怜悯则如同暗涌一般，撞击着她的胸膛。
镜头渐渐拉远，直到议长与月望族族长可以一左一右出现在镜头之中。他们一位年长，一位年轻；一位身着暗紫，一位身着暗灰；一位冷静沉重庄重威严，一位精力充沛不卑不亢。
“而且，还要感谢另一名月望族人，一直以来对我们帝国，对远征军的奉献。”展天龙接着说。
画面短暂的黑屏了五秒。再次亮起时，镜头前出现了个长发飘飘可爱甜美的女人，她看上去似乎是自拍，还没意识到已经开始了直播，正在对着镜头摆弄着自己的发型。
“哇是王悦！”人群开始兴奋起来，吴孝杰示意自己的队员们集中注意力，保护住这面被人拥挤着要冲过去了的屏幕。
“哎？已经开始了吗！”王悦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抱歉?议长，族长，广大国民们，好久不见~常泰你快来。”
王悦穿着黑白相间的远征军制服，悬浮在战舰的舰桥，背景则是浩瀚的宇宙。
她说着，镜头中便出现了那名另帝国万千少女尖叫的男人：“议长好，月望族的族长好。”两人郎才女貌分外般配，一位温婉优雅，一位英俊大方。
“很抱歉才对大家说出身份，我是一名月望族人，”王悦吐吐舌头，俏皮不已，“不过能分享给大家，还是很开心的。而且常泰终于来荣光号上找我啦，最近真的发生了好多开心的事情呢。”她说着回头望了常泰一眼，常泰则回以充满爱意的眼神：“对，而且我也很抱歉，才公布恋情。感谢议会通过决议，使本事停战状态下的我得以登陆荣光号。”
之后就是一套官方的祝词。
展亚河怒气冲冲关上了电视，全然不顾一旁正饶有兴致观看的展明。
“干嘛啊亚河！”展明抱怨着。而此刻的怒气冲天的展亚河却让她不敢再去打开。原本充满悲伤的展亚河，还憧憬着几年后与常泰的重逢。可刚刚看到电视画面中的两人，展亚河仅有的悲伤瞬间被愤怒所冲淡。
她无法直视他的幸福。或者说无法直视此刻他演出的幸福。
“恶心！”展亚河深呼吸了两口，才挤出这两个字。展明则感叹着：“常泰隶属远征军哎，为了自己的帝国而放弃了个人的情感。这是何等的忠诚！”
展亚河不语。展明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毫无怨言。所以你也要理解他一下。”“我不理解。我不是远征军。我凭什么理解，”展亚河皱着眉，“远征军就要毫无怨言的接受一切吗？”
展明点点头：“因为忠诚。”
直到手中摄像机的闪光熄灭，王悦才把手垂下，她略显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辛苦了。”常泰在她身边说道。“不辛苦。”王悦的语气还是依旧的可爱。
舰桥中只有她与常泰。此刻没有人说话显得格外的寂静。
“你来之前，议长有说我们会营业多久吗？”
“没有。我来之前……你是单身吗？”常泰问。
王悦看向他：“是呀。你呢？”
“我，我也是。”常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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